庭院内,徒君然拿着木剑迈着小短腿追着小厮满院子跑,口中喊道:“北戎蛮狄,往哪里跑!”
小厮满脸惊恐状,连连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徒君然并不理会,将木剑刺入小厮腋下,小厮惨叫一声,倒了下来。战争得胜,可徒君然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失了之前的激情,嘟着嘴巴,粉嘟嘟的包子脸上满是气闷,一把扔了木剑。蹿入一旁观战的林浣怀里。很是闷闷不乐。
徒明谚见他这般腻歪林浣,一时心里便有几分不高兴。只瞧见那张与自己五分相似的粉嫩的脸庞,白皙通透,像是玉镯一般,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失落,眼睫一颤一颤。之前的那几许不高兴也便消散没了。这是他的长子,他却没能看着他出生,更是错过了他成长的三年,心里总有几分愧疚。伸手一把抱起徒君然,笑着道:“刚才不是玩的挺好的?怎的这会儿又不开心了?”
出征之时,徒明谚尚不及弱冠,虽肯沉敛谋划,可到底年少,身上总带了几分少年的青涩与傲气。自经了战场三年,那份稚嫩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的杀伐狠戾与上位者的大气。便是连林浣都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更遑论徒君然。对于徒君然来说,此前生活中三年从没有过徒明谚的身影,徒明谚是陌生的。
陌生的让人仰望,让人恐惧。可到底父子天性。大战后人人称赞大捷之军,便是徒君然尚且年幼,也听闻不少关于徒明谚英勇的战绩。对于这位父亲,油然而生崇拜之情。又加之本就来源于父子亲情间的渴望与希冀。徒明谚在林浣与徒君然面前总刻意遮掩了身上的戾气。此时见得徒明谚笑容满脸,眼里全是宠溺,便也没了之前的疏离与隔阂,答道:“爹爹也是这般打那些北戎人的吗?”
奶声奶气,软软糯糯。两只眼睛堆满了好奇。徒明谚的心里,顿时柔软一片。只还未等得他回答。徒君然又耷拉下脑袋,自顾自地道:“肯定不是的。四哥说,那是要真刀真枪的。我的是木剑,不是真的。”
四哥指的是忠平王的嫡长子,在皇室里排行第四。徒君然第五。这些年,林浣与忠平王妃走得勤,两个孩子也便时常玩闹在一处。
徒君然脑袋一歪,瞧着仍旧躺在地上的小厮皱起了眉,从徒明谚怀里溜了一下来,跑过去,推了那小厮一下,“别装死了。我知道是假的。”
那小厮翻身自地上爬起来,陪着笑连连恭维道:“主子英明!”
徒君然却是理也不理,赌气地转过脸去。
直看得徒明谚林浣二人大笑不已,这才明白,这小家伙是在因为不能“真枪实战”而生闷气。徒明谚走过去,蹲下身来,道:“战场你是去不得的,想不想瞧瞧真正的刀剑?”
徒君然不停点着自己的小脑袋,明亮的眸子期待地瞧着徒明谚,“爹爹的宝剑挂在书房里,我瞧见了。可是,娘不让我碰。府里侍卫也有佩剑,可是,没有爹爹的漂亮!”
徒明谚呵呵大笑,“阿南!去取了我的青锋来!”
铜质的剑鞘,雕着半镂空的花纹,蜿蜒崎岖,剑柄之上,镶了一颗红色宝石。鲜艳地如同战士喷涌而出的鲜血。刷的一下将剑抽出,三尺青锋,寒光冷冷,晃刺了众人的眼,凌厉的剑锋上似是依旧留存着战场的怒杀。
徒君然却是半点也不怕,反显得越发精神,灿若星辰的眼睛盯着徒明谚,“爹爹,我能摸一摸吗?”
徒明谚倒握剑柄递给徒君然。
林浣吓了一跳,“王爷,君儿才多大,刀剑无眼,伤到了可怎么办?”
徒君然瞧了瞧林浣,兴奋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去接,只一双眼睛无辜而有希冀的望着徒明谚。徒明谚心中一软,将剑塞到徒君然手里,这才来安抚林浣:“没事儿,不是还有我在一旁看着吗?”
剑身不厚,看着轻盈,只徒君然不过三岁,哪里便能握得住?方到徒君然手里,却沉了下去。徒君然拭了几回,却是提不起来。徒明谚哈哈直笑。
被嘲笑了,徒君然越发不甘心,不愿服输。吸了好几回气,酝酿了许久,一鼓作气,双手握着剑柄,竟是将剑举了起来,只举在半空颤颤巍巍,似是立马便又要掉了下来,看得林浣心胆儿直跳,还没来得及嘱咐小心些,剑已掉了下来,因着惯性,徒君然也一头栽了下去,眼见便要栽在剑锋上,林浣大呼出来:“徒明谚!”
三字落音,徒明谚早已一手抱起了徒君然,一手将剑反握在身后。林浣惊魂甫定,接过徒君然斥道:“争强好胜!以后再不许如此!”
徒君然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却是不难瞧出眼底不加掩饰的沮丧。林浣缓了神色,柔声道:“要是伤着了怎么办?你还小,力气不够,等长大了自然便能提起来了!”
徒君然抬起头来,眼里又现了希望,“长得像爹爹这么大就可以了吗?”
林浣忍俊不禁,“是!”
徒君然笑着拉了一遍的雁翎道:“雁翎姐姐,我要吃饭!嬷嬷们都说,多吃饭,就能长高长大了!”
徒明谚噗嗤一声,放端了茶盏喝进去的一口水立时喷了出来。林浣瞪了他一眼,也是哭笑不得。又拉了徒君然过来,拿帕子替他擦了汗,道:“这事儿可记不得。瞧着一身的汗!先随雁翎下去洗个澡,将这一身的衣服换了。免得吹了风又受凉。”
交代了雁翎将徒君然带了下去。林浣这才怒视着徒明谚,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徒明谚只嬉笑着又是鞠躬又是端茶的赔罪,林浣却总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