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暖炕之上,林浣怎么也睡不着。今日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事发生,心揪揪地,十分难受。总是忐忑难安。侧卧着略翻了个身,肚子便痛了起来。林浣大惊,再不敢胡思乱想。深呼吸了一回,肚子稍稍平静了,这才放心。
只眼见便要睡去,朦朦胧胧间听得外头守职的两个宫婢私语,“这忠顺王妃也是可怜。与忠顺王成亲还没一年呢,忠顺王便去了战场。只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
林浣的睡意瞬间吓跑了个干净,是生是死?什么叫做是生是死?
只听得那宫婢又道:“也是运道不好,听说是遇了埋伏,又逢几天几夜的大雪,遭了雪崩,怕是尸体被雪裹埋了也不一定。说是前两日来的消息,只念着忠顺王妃怀着孩子,大家伙都瞒着,没敢说。”
林浣但觉头顶如遭雷击,晴天霹雳,整个人像是跌进了冰窖里,有仿似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了一般,肚子也跟着一阵阵疼痛。林浣“啊”地一声。
外头的宫婢忙进来查看,只见林浣满头大汗,上前一查看,才发现,林浣的裤子,被褥都湿了,羊水破了膜,已是流了出来。
林浣心下大骇,抓了一个宫婢的手,道:“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57
大军出征是在腊月十二,如今元宵,正好一个月有余。算着日子,也该是第一战打响之时。此前因着战事催急,大军自然是日夜兼程赶往边塞。长途跋涉之苦,又逢戎狄在此时宣战,士兵多有体力不支,且戎狄乃是游牧民族,马背上长大,个个骁勇善战。这般想来,第一战的溃败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为何偏偏便是徒明谚,林浣想到了义忠亲王与周将军,要说这里头没有他人的手笔,她是如何也不能信的。
林浣握紧了拳头,咬着唇,不过一刻便又松开。她能想到的,徒明谚自然也能想到。且徒明谚何等人物,怎会毫无准备?
林浣耳边又回响起徒明谚走时的话,“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信。记得,我一定会回来!”
是他早有发觉将计就计?还是这一手本就是他安排?
只不论哪种,徒明谚都不可能这么容易被人算计,被人打倒,那边也不是徒明谚了。林浣的心瞬间定了下来,瞧着那两个宫婢的眼神便越发怪异,凌厉如刀,似是想要将其生吞入肚一般。
那宫婢唬了一大跳,本能便想要逃,只手腕被林浣牢牢抓住,脱不得身。
室内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许多人。太后与宫里各位娘娘尽皆赶来,便是皇上也顾不得许多,至了殿外。太医院的太医值班的倒是都被请了来,便是不当值的龚太医,因是妇科圣手,也被自府上拉了过来。只怕是在场的各位娘娘生产之时也没能有这般的架势。
“还不都进去瞧瞧,老九媳妇若是有什么事,小心你们头上那颗脑袋!”
太医们面面相觑,尽皆擦了把汗。太医院院使硬着眉头进去把了把脉,道:“王妃这是要生了!”
眼见得羊水已破,大伙儿也想到了这层,早已去传了接生的嬷嬷。只如今听得太医这话,依旧心惊。
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一回。何况,林浣预产期本在三月,如今怀孕才七个多月,是为早产,便越发凶险。
贤妃娘娘上前握住林浣,一边儿用帕子替林浣擦汗,一边儿轻声安慰。
林浣视线穿过乱扰的人群,自门缝中瞧见那一抹明黄的身影,又瞧着一旁握着她的手面上再慈祥不过的太后,勉强笑着道:“都是我不好。听了那两个丫头的闲言碎语便一时蒙了心。王爷是什么人?千金之躯,怎么会有事呢?都是我关心则乱,一时岔了气,倒是连累了孩子,还让大伙儿跟着担心。”
这种时候了,还在自责。没来由的让人突生几分疼惜。且,“两个丫头的闲言碎语”?林浣之前虽有些倦容,但看起来也尚算还好,并未见有何不妥。只让人扶进太后殿里歇了一会,便出了事。不得不让人多想。能够说些什么的也只能是太后宫里的人。徒明谚的事,大伙心里都知晓几分。却也是皇上发了话,事情还没弄清楚,只让先瞒着林浣。可如今……
林浣意料之中的瞧着门外明黄色的身影顿了顿。太后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只贤妃娘娘一个劲的哄着林浣,让她每个插嘴的地儿。又有接生嬷嬷来请了出去,太后无法,只得先且作罢。众位娘娘鱼贯而出,只贤妃自请留下来照看。皇上在门外也应了下来。
太后一顿,显见得,这是已经不放心她宫里头的人了。跨出门去,皇上依旧上前恭敬请了安,只太后如何瞧不出那神色间的怀疑与疏离?
门内的林浣舒了口气,慢慢地在嬷嬷的指导下深慢而有规律的呼吸。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孩子这样辛苦,这样痛。可是她却连哭喊都不能,怕一旦用尽了力气,生孩子的时候便没了。只得牢牢攒紧了床单,手心里全是汗水。
贤妃寻了参片给林浣含着,又一片片拧了帕子给其擦汗。第一胎总是艰难的。这般折腾了大半夜,孩子总算落了下来。
软软小小的一团,虽是早产,哭声倒算响亮。让众人安了心。太医上前诊了脉,言及一切都好。皇上这才接过孩子,哈哈直笑,他不是第一次做祖父,却比之前哪次都要开心。抱着逗弄了半晌,才想起让嬷嬷抱了进去给林浣。
转而又想起问那两个丫头。欲要寻来打杀了。却被林浣止住了,“儿媳斗胆想求父皇一个恩典。便饶了她们一回,也当是为孩子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