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智斗婶娘(一)
月色撩人。庭院中的梨花在柔和如纱笼的月光下越发妖娆。
花厅内,林浣肃颜端坐在首位,青琼朱璃分饰两侧。林溪巧笑着陪坐在一旁,眼里满是嘲讽,厅内丫鬟婆子低眉垂首,谁也不敢说一句话。气氛沉重地像是夏日燥热的天气,沉闷得紧。
坐下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跪在地上,细声抽噎着,口中直道:“姑娘,奴婢冤枉啊!那簪子真不是奴婢偷得!”
“呦!这都证据确凿了还敢嘴硬!旁人都见着,只你进了浣妹妹的屋子,那簪子便不见了,且如今,这簪子还从你身上搜出来,何来的冤枉?浣妹妹就是心软,瞧把这群子奴才惯出什么样?”林浣还未开口,林溪已抢先拿了几案上掐丝珐琅的簪子道,“浣妹妹,这等奴才可饶不得。这簪子可是妹妹的贴身之物,若这丫鬟为了几个钱财典当流传了出去……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林浣张了张嘴,欲要说话,手却被林溪按住,只听得林溪满脸真诚地道:“好妹妹!我知道你心善,念在她好歹在你院子里伺候着,不忍重罚,只是,这等风气可不能惯。妹妹年幼,只怕有些事情还想不到。姐姐好歹痴长妹妹几岁,今日便替妹妹做一回这恶人。”
说着已转头吩咐一旁的管事婆子:“去将府里的奴才都叫过来,也叫她们都好好瞧瞧,心里也都有个警醒。莫以为主子年幼就可以为所欲为?”
林浣看着她一连串的举动,嘴上噼里啪啦一下子便是一大段出来,压根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转眼间便连处置也替自己想好了,不由好笑。见她似是要弄得满府里皆知,微微蹙了蹙眉,可转而一想,倒觉得也在意料之中,心里头有了主意,只面上仍是装出一副焦急的模样,慌道:“溪姐姐!你的好意我自然知晓。只是今日到底是哥哥大好的日子,总不好……不好……何况,她偷得既是我的簪子,便也算是我房里的事。我自将这丫头带回去处置了便是。”
林溪眉眼一挑,白日里不还警告她莫要胡为?还拿族里来压她吗?这会儿倒好,犯事的却是自己的丫头。岂非是自个儿打了自个儿的脸?也难怪想要遮着掩着,不愿声张。只是,此事她若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怎么也要给林浣几分颜色。她便是要闹得满府里皆知,叫林浣丢尽脸面。自她来得林家这些日子,可从没在林浣手里讨到过便宜,这回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林溪此刻心情万分美好,直叹“老天有眼”。
“妹妹这话可就错了。若是因着府里有喜事便轻饶了她,别的奴才见了,岂不都以为可以趁着主家有喜忙乱之时偷盗主家财物,反正主子也不会惩罚?”
林浣听得这话,越发坐不住,林溪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深了,眉眼一扫旁边的管事婆子:“还不快去!顺便派人去前边儿母亲和姨太太那禀告一声,出了这样的事,总得叫两位长辈知晓。”
婆子望了望林溪,并不动弹,小心地抬眼瞧着林浣,似是等待指示,只是林浣只一脸尴尬焦急地拉着林溪想要其息事宁人,并不看她。无奈婆子只得将眼神转向林浣身后的青琼,青琼微微点了点头。婆子大舒了口气,低声应了。
“哥哥院里便罢了吧!嫂嫂才进门呢……再说,再说……”林浣吞吞吐吐,显得甚是为难,眼眶中含着水,似是急得要哭了出来。
林溪思量了一下,新房里总不能打扰,便也应了。那婆子这才退下去。
不一会,花厅内外奴仆站了一地,林家族里的二太太与姨太太也相携着走来。
二太太面上严肃,眼里却可见似有若无的笑意。林家出了这样的事,她怎能不喜?心里盘算着这事儿出在林浣的丫头,又是林浣管着家,正好可以叫她趁此机会将林家管家的权利夺过来,虽说林家刚娶进来一位大奶奶,可是,这不是才进门吗?哪里可以和她争?况且,她总还是长辈。这其次吗?二太太不自觉摸了摸腰间,既是抓得这丫头偷窃,不论是报官还是发卖了,必然要将这丫头赶出林家,自个儿怀里的这些个东西便也能摊在她身上。
二太太心里拍手不断,真真是想要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来,而这送枕头的人还是林浣自己。
二太太心疼地拉着林浣的手,道:“你这孩子,受了这等委屈怎不早来报我和你姨妈。这还是我们这些长辈在的时候,这些个奴才便敢如此,只不知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和海哥儿被她们欺负成什么样?偏你这孩子又孝顺,不肯劳烦长辈,只一味报喜不报忧,自己一人撑着,在我们跟前是一字不漏。”
林浣瞧着二太太一副慈母样儿,还不停地用手帕压着眼角,努力憋出几滴泪来,心中冷笑,嘴角微抽,却只低了头,似是羞愧地不知如何面对。
一旁的顾氏见了,斜了眼二太太,微有不悦地皱了皱眉。她与先去的林太太是嫡亲的姐妹,自幼关系便好,当年两家都还在京里的时候也是常来往的,也是真心疼爱林浣兄妹。此刻见得林浣这般模样,不由得搂了林浣,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孩子,别怕,万事都有姨妈在呢!”只这“事”说的却不是那丫头,而是二太太。
林浣背对着二太太林溪,趴在顾氏怀里,微微仰头朝顾氏眨了眨眼睛,顾氏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瞪了林浣一眼。
那跪在地上的婢子似是未曾见过这般阵仗,吓得浑身发抖,一个接一个地响头,口中连连喊着:“姑娘饶命,二太太饶命,姨太太饶命,奴婢,奴婢真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没有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