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当然了,要不要来?”叶流觞近乎是在引诱了。周小丫顿时展了笑颜:“好,我也要认字。”
不仅可以认字,还可以见到叶姐姐呢!
叶流觞眉眼弯弯,周小丫虽然及笄了,性子倒很单纯,不过似乎大多寻常百姓都很淳朴呢。
等周小丫吃完早餐,她带着周小丫前往前院,她走前头,周小丫走在后头。
前院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家奴,基本有空的都过来了,管家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们,今天上午元妓在这里教他们认字,叫他们早点过去,因此他们一早就过来了,现在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当奴子的素来只需会伺候人就行了,打扫卫生端茶递水,再不济做赶车的活计,认字是万万不敢奢求的。他们不敢相信,猜测主子是不是想借此责罚他们,大家众说纷纭,议论直到叶流觞到来才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全部落在叶流觞身上。
“元妓,真的课我们认字?”
叶流觞走过去,迎着大家渴望的目光,万众瞩目她还是挺激动的,来到林府这么些天,这么多人和她说话还是头一次。
“嗯,今天课你们认字。”
“可读书写字那都是小儿干的事,我们这个岁数还能学吗?”几位年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家奴神色紧张,有些自卑,他们的岁数算是家奴中较大的一批,在此之前干了一辈子打扫卫生的活儿。 “无论多大年纪都可以学,大家也不是要学的很精细,学会些日常使用的字就行了,像一到十,米面粮油什么的。”叶流觞走到院子的一面墙上,这里挂着一个石板,她用炭笔在石板上写下壹、2、三、肆……拾,又写下白米,糙米,白面等等,指着“壹”高声道:“你们看着这字,这是壹,试试照着写。”
话音刚落,家奴们纷纷围着石板仔细辨认。
“这壹字怎的这般复杂,看都看不清,这里头多少横呀。”
“好晕,第一个字我就绕晕了,这哪里搭哪里呀。”
“你写错了,这里是搭这里的。”
大家像模像样的开始“写”那个壹字,因着考虑到成本,炭笔和石板只有叶流觞有,家奴们是用树枝蘸水在地上写。器具简陋,但他们仍然热情高涨,哪怕完全看不懂叶流觞落笔的顺序,也在努力照着“写”。
叶流觞索性挨个儿检查,只是看了几个人后便一拍额头,忘了笔画这回事了。
家奴们从未学过字,自然不晓得写字是有笔画顺序的,所以他们此事都是照着石板的字去描绘,说白了就是在“画”字。
她连忙叫停沉迷“画”字的众人:“先等等,不是这样写的,我先课你们笔画。”
“笔画?”家奴们又学到了一个新鲜的词,只见叶流觞重新回到石板前,右手执笔行云流水,在石板上写下了几个形状怪异的符号,看似是拆分了的字。
“对,就是笔画,写字是照着笔画顺序来写的,不是你们那般,你们那只能叫画字,看好了,跟着我写。”
“是。”
大家连忙拿起树枝,聚精会神的盯着叶流觞的手。
他们没有任何基础,也没有拿过笔,最简单的横竖都会写的歪歪扭扭,为了加强记忆,一个字也要反反复复写上好几遍才记住。但没有人嫌弃这份枯燥,反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每当写完一个字,大家的心头就会涌上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渐渐的,他们对元妓的成见也放了下来,有什么不懂的都会寻她请教,他们甚至无师自通般开始了比赛,看谁记得快,写的好看。
前院的气氛很快变得热闹起来,上空回荡着家奴们互相打气的声音,这份喧嚣惊动了不远处长廊上正要去账房查账的柳无依。
柳无依疑惑的看向前院的方向,透过院子的门洞,可以依稀看见前院挤满了人,声音也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前院在做甚?”
“看时辰是元妓在课婢子们认字,那日少爷吩咐的,今后元妓白天就课婢子们认字,用以整顿东厢家风。”秋华一边说一边好奇的望向那边,不明白只是认字怎么弄的这么热闹。
听到认字,柳无依也反应过来。
因着秋闱将近,林宇不日后就要参加秋闱,以林老爷的势力,就算落榜林宇也是可以得到一个官位的。避免落人口舌,这时候若能传出东厢家风正,家奴都识文断字,那么外人对林宇的印象就会更好,安排职务走后门也会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柳无依皱起了眉,暗忖:果真越虚伪的人,就越晓得包装自己。
听着前院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柳无依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径直走了过去。
“小姐?”
“去那边看看情况,既是第一天认字,正好借此盘查一番。”柳无依头都没回,秋华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不懂道:“小姐平时不是素不爱管家奴的事吗?怎的最近这么积极?”
柳无依的步子顿了顿,觑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最近府里新添了不少人口。”
秋华不大相信:“往常也常常添人口,也不见小姐管呀。”
“往常不同今日。”
“我现了,是添了元妓,小姐就……”秋华仿佛想到了关键点,恍然大悟道,柳无依却是恼了:“秋华!”
“是我胡说了,那去看看吧。” 柳无依板着脸快步走开,秋华却有些愣,刚刚转身的时候,一闪而过间,她似乎看到小姐略微红的耳垂。
小姐这是被说中了?
秋华连忙追了上去,只可惜,柳无依的脸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耳垂也瞧不出半点红彩,叫人不禁怀疑刚刚秋华是否仅是看花眼了。
但秋华是柳无依的陪嫁丫鬟,她自小和柳无依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也晓得柳无依的一些习惯。柳无依虽然面无波澜,但嘴唇微微抿着,这是刻意维持的表情,每当心虚的时候小姐都会做这样的动作,秋华顿时明了。
在她的印象中,儿时的小姐性格活泼开朗,胆大心细,她自小聪慧过人,五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能吟诗作对,还不止一次扬言“谁说坤泽不如天元”,但随着年龄增长,儿时的气焰消失了。她变得越来越木讷,出嫁这一年,小姐脸上就没有过欢颜,平素都是板着脸,有时深夜还会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凄然。但是方才,小姐分明被她说中了心事,甚至还罕见的羞恼了!
笃定了小姐的心思,秋华笑嘻嘻的问:“小姐可是打算盘问元妓?”
柳无依脸部肌肉微微抽搐:“我是东厢主母,管教家奴是我分内事,元妓也是我们房里的家奴。”
“是么?”
柳无依被她笑盈盈的眼看着,不想理她,步子迈的更快了,而这回,秋华如愿看到了她的耳垂,鲜红的如晚霞般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