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他的身体真的很糟糕,连站起来都很吃力,一阵咳嗽呛得他脸颊通红。
谢时郢第一时间放下碗筷,扶着老侯爷,一遍一遍顺他的背,帮他抚平气息:“父亲你先好好休息,不用亲自前往了。儿子知晓流程,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我在边上讪讪的,按道理,我是应该尽孝道扶一把的,但是我新嫁入府,还有些人生,步子像是糊住了浆糊,怎么也迈不开。
老侯爷气息渐渐平稳,点点头,脸上难掩病容:“带你嫂嫂先过去,我随后就到,去吧。”
话已经这样说了,谢时郢不敢违背,走到我跟前,朝我行了礼,淡淡的眸色看不出情绪,唤我:“嫂嫂,请随我来。”
我点点头,临走不忘朝老侯爷行了个礼,带着杏姑,跟着谢时郢朝宗族祠堂走去。
路上我同杏姑交流了眼神,双方彼此心里了然。
今早这一顿早饭,已然将这侯府情况摸了个大概。
作为一家之主,我的家公病入膏肓,看样子和外界传闻相差无几,似乎没有多少时日。我的夫君新婚洞房之夜离家不知归期,还有一个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相处的小姑子,以及。。。。
我看向走在我前面的谢时郢。我的这位小叔子少年老成,年纪看着不大,做事却雷厉风行,在府中的威望看起来仅次于家主老侯爷。至于其他人,一个户部任职的二大爷,没见过面的婶母,还有一帮子堂亲的小姑子。
看似偌大的家族没有多少人,但每个人似乎都各有算盘,未来的我该如何在这高门侯府里安身立足,成了眼下最紧要的问题。
我想得出神,根本不知道谢时郢已经停下了脚步,我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在他的后背。
突如其来的一下,我被撞得一个趔趄朝后退了几步,幸而杏姑扶住我,谢时郢则是纹丝不动。
我慌了神,捂着鼻子朝他道歉。
他的脸色不是太好,声音闷闷的:“到了。”
祠堂不大,座上摆着的都是谢家的历代先祖先慈,他直直的走上前,点燃一炷香,站到我身边,递给我,我见他跪下,我也跟着跪下,恭恭敬敬的供上一炷香。
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我也不敢起来。
谢时郢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祷告,嘴巴微动,我只好学着他的模样面向各位谢家先辈,闭着眼睛,心里默念:“我是新妇邵筝,江南人士,年方十七。。。。。。”巴拉巴拉,像是介绍家门一般,把自己的老底全默念了一遍,甚至差点把自己前世都讲一遍,想着大家都死了,说不定在地下还打过照面,最后常规环节,希望各位列祖列宗保佑我新加入侯府的成员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吃嘛嘛香。
可以说,我是十分心诚的祝祷祈福了一番,以至于太专心,从而忽视了边上还有一个谢家人。
耳边响起谢时郢压低说话的声音:“大哥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大听清,睁着眼睛望向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看得出来他有些无语,嘴角撇了撇,憋出三个字:“没什么。”
好奇,他刚刚到底究竟说了什么?
拜完祠堂,我问谢时郢:"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他却反问我:“怎么,嫂嫂有什么别的事吗?”
我摆摆手,诚实的说:“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刚刚那顿饭我吃的有点撑,想去后花园遛一遛消个食。”
谢时郢眉头不自觉的挑了挑,颇有些无奈,回我道:“父亲估计被什么事耽搁了,一时半会来不了,我这边算是没事了。”
这都我怪我从上一世带来的臭毛病,上一世饿怕了,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怕是后来进了皇宫,也没改过来,算起来入宫不到一年,我大半年都是在冷宫中度过,对吃食的都有一种冲动的欲望。
刚刚早饭,谢家人在饭桌上唇枪舌剑,我却吃得不亦乐乎,两碗粥,一盘水晶蒸饺、一盘蟹粉酥、一盘桂花糕都在看戏的过程中全进了我的肚子,此刻我腹中撑得实在难受,迫切需要消食。
既然他说没事,我也没客气,朝他微微颔离开。
杏姑随后跟上,见已走出祠堂,才附在我耳边低语:“姑娘以后见到二公子,还是稍微恭敬些,我听下面的人都在传,老侯爷百年之后,这侯爵之位是要落到二公子头上的,你现在虽已嫁入侯府,是他长嫂,但大公子无心侯府,常年戍外,怕是顾不到姑娘这头。”
这些道理我岂会不知:“我当然知道侯府里这群人各个都不简单,父亲只喊我嫁进来,方便哥哥加官进爵,倒是丝毫没有考虑到我,如何在这高门侯府讨生活!”
杏姑一听到我这样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至于怎么在侯府里讨生活,这或许真的是我眼下最要紧的事。
侯府好比皇宫,每个人分工明确,职责划分统一,有最外围的洒扫奴婢,有随身伺候的贴身婢女,有管账的、管后厨的、有养马套车的。。。。。我以前只用在宫里做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不会有掌事的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一日三餐定时定点,颇得自在。
但现在,我该做什么呢?
从未有人教过我如何做好一个达官显贵人家里的内宅妇人。丈夫不在身边,我无法传宗接代养育子女、我上头没有婆母,只有一个病恹恹的家公,但似乎也轮不到我日日守在床前伺候,管理家业?这似乎就更轮不到我。但是论资排辈,我是刚嫁进来不久,但似乎除了侯爷和二房那一户,我又算是别人的长辈。
想到这不免有些郁郁。难道,我嫁入侯府谢宅,就只是为了完成这桩官商交易?
很快,体现我作用的时候就到了。
午后,老侯爷派人来唤我,说是在前厅集贤堂等我。
我还特意问了府中下人,这集贤堂是什么地方。
那人告诉我:“集贤堂是家中对外会客的地方,这两年侯爷病着,鲜少见人,这集贤堂就变成了家族内部商议要事的地方。”
既是商议要事,怎么会让我一个刚嫁进来的女子入内?我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之前杏姑曾透露过,侯府是因为急需银子,才找上了江南的邵家,正所谓又急又缺,加之老侯爷时日无多,我有预感,喊我去的原因八成就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