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少夫人传唤时,贝叶正在屋里忙着做针黹活儿,对同住一屋的小丫鬟们的目光视若不见。
她们都等着这一天呢,自从郎君订了婚约以来,她们就等着她什么摔下来。
但她向来是不信命的。
银针刺入布面,针线翻飞,一朵活灵活现的碗口大的牡丹快绣好了。
将绣绷放下,她恍若未见地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往郎君住的院子里去。
惜翠吩咐下去不过片刻,贝叶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惜翠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个细腰的美人,鹅蛋脸,乌浓黑如云,很有一番清新淡雅的气质。看上去不像个丫鬟,更像哪个小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
有这么一个美人倾心于卫檀生,惜翠想了想正在里间看书的青年,他艳福确实不浅。
惜翠收回胡思乱想,问了问卫檀生的情况。
贝叶他一直跟在他身旁伏侍,论对卫檀生的了解,应该比她要多。
譬如说,他平日里爱吃些什么,有什么爱好,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从贝叶口中,惜翠得知,他平日都吃素,不吃蒜,不吃韭菜,不吃葱等气味重的,没什么爱好,但喜欢拨阮,也喜欢羯鼓。因为腿疾的缘故,不常走动。
他没有官职,也无心仕途,自还俗后一直都在家中优容地修行,偶尔去空山寺小住半个月,或是去布施些银钱。
和她记忆中的印象,没有什么差别。
惜翠叫珊瑚赏了些银钱。
“麻烦你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罢。”
未料,她却没有动。
惜翠:“你还有什么事?”
贝叶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低眉顺眼地道,“前些日子郎君吩咐婢子去寻一卷佛经过来,今日刚刚送到。”
惜翠没多想,“给我罢。”
没想到女人的头却垂得更低了些,露出一弯白皙的脖颈,“这卷佛经是由前朝弥信法师从西方带回的,郎君历经多时才寻来,此前曾再三叮嘱过,一定要妥善照顾,万万不能经由他人之手。”
惜翠难得严肃了神情,正眼将她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
“连我也不能碰?”
“娘子恕罪。”惜翠话音刚落,面前的女人“噗通”跪了下来,趴倒在地。
“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贝叶顶着她的目光,低声道,“只是郎君的吩咐,婢子不敢违抗。”
暖阁中的动静,终于吸引了里间的注意。
屋内,卫檀生翻着经卷的指尖一顿,合上了经卷。
朗润的嗓音也随之传来,“怎么了?”
他走出里间,一眼就瞧见了趴伏在地上的女人,又看了眼惜翠,面含惊讶。
惜翠坦然对上他的目光。
暖阁同里间只有短短一截距离,她是不相信卫檀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里面,应该已经听了有一会儿了。
惜翠揉了揉额头。
虽然她没什么宅斗经验,但学生时期看过的宅斗文却不少。
她又不蠢,哪里看不出面前女人的用意。
怪不得女配嫁过来第一个落了她。在高骞面前装了那么长时间的小白花暗害女主的吴惜翠,可能还是头一回碰上另一支摇曳生风的出水莲。
卫檀生去问贝叶的话,贝叶立即恭恭敬敬地将那木盒递到了卫檀生的手上。
“原是这个。”卫檀生笑道,“我差点就忘了,麻烦你了。”
瞧见卫檀生笑意吟吟的秀挺模样,贝叶面色微红,“郎君既吩咐下来,这都是婢子该做的。”
能再见郎君的面容,听到郎君的话音。
连日以来无法同旁人言说的凄楚,终于在此刻渐渐散去。
她的心更加坚定。
面前的男人,这是她伏侍了数年的郎君,也是她心中唯一认定的主子。
书中没提到有这段剧情,就在惜翠思索她究竟是凭自己意志行事,还是按照吴惜翠的个性来应对时,卫檀生又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惜翠不禁蹙眉,想不明白卫檀生又要做什么。
没想到,他却将那木盒搁在了她手心,朝跪在地上的贝叶道:“以后这些小事就交给翠娘处理罢,翠娘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了,无需再过问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