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愧是那人的女儿。
却说周静愉从听到尚听礼要火盆子时,就已不太镇定,心下不由升起一股恐慌感,总觉得事情要脱离她的掌控了。
很快,丫鬟便将火盆子端了上来,那火苗属实燃得旺盛。
尚听礼拿着白纸从高台上下来,站定在火盆子前,嘴角缓缓勾起,笑容明媚而璀璨。她对周静愉说了一句:“周三小姐,你可要瞧仔细了。”
话落,她便将手中的白纸覆在火苗一尺远的距离。
见状,周静愉面色开始渐渐失了血色。
奇迹生了。
尚听礼手中的空白画竟在大火下,渐渐显色,直至一幅完整的《菊花图》出现在白纸上。那是一幅《十丈垂帘》,花开似瀑布,花色粉白略有浅淡黄绿色,外围管瓣极长,下垂或长飘,美艳芬芳。虽画工不够细致,却也将十丈垂帘的美丽跃然纸上。
“原来不是空白画啊!”
“好生神奇!”
不知真相的众人惊呼声此起彼伏,个个都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有知晓真相之人,静静地看着场上的戏剧。
吴芳一边欣赏着今儿涂抹的蔻丹,一边媚笑道:“真有意思。年轻时斗不过娘,老了斗不过女儿。同一种手段,跌在一对母女身上,这仇郦真够失败的,丢人呐——”
仇郦便是周夫人的闺名。
她身后的嬷嬷如是说道:“王妃说得是。”
吴芳啧啧摇头:“真没意思,早知道不来了。”
嬷嬷不敢言。
台上。
尚听礼拿着画作,重新上了高台,举着画作粲然一笑:“周三小姐,我到底作没作画呀?”
“……”
周静愉死死盯着她。
周夫人忙替女儿救场:“世子妃只怕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一同上台作画,用的丹青当是一样的……”
“周夫人。”
尚听礼打断她的话,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周三小姐怎知我会坐在第一个位置上,便是有心害我也不可能那么精确云云。”
周夫人张嘴却是哑口。
“可是周夫人莫要忘了,周三小姐是怎么说的?哦,按照身份,请仁亲王世子妃第一个登台——”尚听礼说道,“为了瞧我出丑,周三小姐属实有心了。”
“旁人不曾听过这个事,不代表我也不曾呢。以特殊方法调配出来的颜料与丹砂混在一处入画,不消半个时辰,纸上图画的颜色皆消。可是,遇大火即可重新显色哟。”
尚听礼仍笑得无害:“周三小姐,你失策了。”
周静愉怔在原地。
尚听礼已将画作摆在高台上的案桌上,转身从高台上下来,边走边道:“看来周三小姐的彩头是与我无关了,周府的午宴我怕是也无福消受。”
周夫人被她一连套下来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同让嬷嬷准备好的替罪羔羊都没法搬上来,眼睁睁看着尚听礼从高台一路下来,走回席位上,不知与文惠说了些什么。
便听文惠说道:“好一个礼部尚书,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她话音落下,便起身离席。
尚听礼跟在她身边,仁亲王府的小姐也皆紧随其后。柯以裳也从高台上下来,追了上去。
周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仁亲王府的女眷便只余下一众背影,她知道她是拦不住仁亲王妃的,一时间急得焦头烂额。
在她们走后,荣亲王妃吩咐了身边大丫鬟一声,遂起身作势要离席。
周夫人心头一颤,忙喊道:“荣亲王妃——”
荣亲王妃朝她略一颔,转身就走。
她的大丫鬟往高台上走去,将她作为添头那支步摇递给了高台上的鹤知樰,随即说道:“鹤大小姐,我们王妃觉得此番赛画,以您的画作最为出众,遂将此步摇赠与您。”
大丫鬟朝鹤知樰屈了屈膝,便匆匆从高台退下,追上了荣亲王妃。
席间两大亲王妃已走,吴芳这个郡王妃也不耐烦再待下去,起身离席。
王妃们一走,一众夫人亦坐不住了,皆纷纷告辞。只余下往日与周夫人交好的几位夫人,原本人满为患的园子,瞬间变得冷清。
周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感头疼欲裂。
完了。
她这场赏菊宴是砸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