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在黑暗里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的吐出后,觉得心里的确好受了一点点,才道:“多谢季姑娘宽慰我,我是好受了一点,但……之前的回忆实在不怎么美好,我心里就跟那惊弓之鸟似的,还没看见弓呢,只隐隐听见了一个‘弓’字,已先害怕了,胆怯了。”
顿了顿,“但季姑娘请放心,我真的会克服的,狼又不是只冲着我一个人来的,既然别人能生还,我自然也能!”
季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慵懒,“这就对了,你得先拿出气势来,气势到了,就先赢一半了……不然我给你唱首催眠曲?”
沈恒闻言,心里的紧张无形又少了一分,道:“季姑娘还会唱催眠曲呢?”
季善又是一个哈欠:“当然会唱,还唱得挺好听呢,就是有点担心没先把你唱睡着,反而把我自己唱睡着了。来了啊,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开玩笑,她以前可经常哄她表姐的女儿睡觉好吗,小丫头都是她唱不了几首歌,便睡着了,如今换了沈恒,自然也是一样,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多唱几首嘛,反正她会的很多。
可是真的好困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人也要昏迷了……
“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又强撑了一会儿,季善终于抗不住周公的召唤,睡得不省人事了。
沈恒听她刚开始还唱得有模有样,轻柔动听,很快便开始句不成句,调不成调,直至彻底没了声息,心早在不知不觉中,软成了一滩水。
季姑娘唱的催眠曲真的很好听,最重要的是,她肯这样一再耐心的安慰他,肯为他唱这么好听的曲子,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她心里也早不一样了?
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沈恒攥紧拳头,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次日起来,整个沈家连空气都无形弥漫开了一股紧张的气息,不但大人们都轻手轻脚,压低了声音说话,连孩子们也不敢再像往日那般嬉戏喧哗哭闹。
只因昨晚沈九林发了话,今儿沈恒要第一次模拟考,全家谁也不许打扰了他,否则休怪他不客气!
哪怕分了家,沈九林这个一家之主的积威仍是在的,且沈恒模拟考的确是大事,关系着他年后下场能不能中,虽然在姚氏宋氏看来,沈恒绝对是中不了的,可这话她们万万不敢说出来,亦不敢与公公对着干,不然不但公公得发作她们,丈夫也不会饶了她们。
而沈石沈河虽心里也不觉得沈恒年后就能中,但终归是他们的亲弟弟,他们做哥哥的还是抱了那么一二分侥幸的希望的,那旁的他们帮不了他,至少让他安安静静的考个模拟考,还是做得到的。
是以都连夜叮嘱过了各自的老婆孩子们,省得再惹爹生气。
沈恒与季善跑完步回来,便各自忙活起来,季善是忙着给沈恒做鸡蛋糕,沈恒则是忙着换衣服,再检查一遍考篮。
因为贡院是不许穿夹衣的,以防有人夹带舞弊,所以学子们每次下场前,都是穿的特地做的单衣,又因天气冷,得穿很多层,不管是穿起来还是脱起来,都叫一个麻烦。
可既然是考场的硬性要求,那便再麻烦也只能遵守。
如此等沈恒收拾完自己,季善也已做好第一批十来个鸡蛋糕了,虽没有她在现代时做的松软,也算差强人意了。
见沈恒已收拾完毕,季善便招呼他用起早饭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了个黄灿灿的煎鸡蛋,“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试!”
沈恒昨晚倒是睡得不错,这会儿看着精神自然也不错,可随着模拟考开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还是免不得本能的又慌乱紧张起来,整个人便显得有些木木的。
季善看在眼里,不由暗暗摇头,这家伙的考试恐惧症真的很严重啊,好在还知道吃面,那她也不废话了,总归多考几次后,自然不一样了。
一时沈恒吃完了面,便提上考篮,到了后边的号房前。
就见沈树早已一脸严肃的等在那里了,一见沈恒走近,便大声说道:“考生自报姓名籍贯。”
沈恒怔了一下,才讷讷应道:“学生沈恒,会宁府天泉县辖下清溪镇人士。”
沈树便又严肃道:“开始搜捡,脱衣!”
沈树严肃起来,还是能唬人的,沈恒又本有阴影,一下子便似真到了贡院门口,等待搜捡之后入场一般,脸色霎时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好在手上动作倒是未停,依言脱起衣裳来,等把一层层的单衣脱完,只剩最里层的中衣后,沈树还把他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才道:“穿衣吧!”,然后又搜捡起考篮来。
等考篮也搜捡完,沈恒也重新穿好了衣裳后,沈树才沉声道:“准许入场!”
沈恒方提着考篮,有些木木的进了考场。
随即沈石又满脸严肃的迎上他,拿了签筒让他抽签,好确定他坐哪间号房。
如此等沈恒终于在第八间号房坐定时,已是一刻钟之后了。
季善在考场完看着时间,等到了县试每场发卷子的标准时间巳时初刻,便在一声锣响后,让沈树开始发起卷子来。
既然是模拟考试,当然什么都得做全套,不然季善也不会特地托了沈树和沈石按她自章炎那里打听来的一应考前和考试时的细则,一丝不苟的执行了。
所以沈树拿了卷子后,并不是直接就发给沈恒,而是把第一到第七的号房都过了一遍,才在沈恒的号房前停下,把卷子发给了他,然后继续过其他的号房。
之后,考试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沈石与沈树这才先后自考场里撤到了考场外,低声与守在外面的季善道:“四弟妹,这样真的可以吗,我看四弟的脸色好难看,万一……”
“是啊,四弟妹,我刚才发卷子时,看见四弟的手都是抖的,脸色也真的好难看,我真的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忽然就、就晕倒了?”
季善离得远,看不清沈恒此时的状态,但想也想得到,沉声道:“晕倒怕什么,泼盆凉水下去自然就醒了,反正只是模拟考,不是上真的考场,还有的时间和机会,他晕一次我们泼一次,几次后他自然就不会晕了。”
话都说完了,才想起沈九林还在一旁,便是现代,只怕也没哪个当公公的乐意听到儿媳这样说自己儿子的,何况还是“以夫为天”的古代……只得看向沈九林,笑着打算解释补救一下。
不想沈九林已先道:“老四媳妇说得对,又不是上真的考场,怕什么,晕几次自然就好了,现在晕也总比将来晕好。老大,你忙你的去吧,就老三留下,每个时辰去巡场两次,再敲一次锣便是。”
沈石地里还有活儿要忙,留下来也的确再帮不上其他的忙,遂点点头:“是,爹。”,又冲沈树说了一句:“老三,那就辛苦你了。”,再冲季善点了点头,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