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善呢,也想着路氏肯定有话问自己,自己也有些事必须得尽快告诉她,遂不再推辞,与路氏一道端着碗筷,进了自家的灶房。
果然一进灶房,路氏便压低声音问起季善来,“善善,老四真的把所有题目都答上了,他真的没有再紧张害怕吗?你看过他答的题目了没,不会是为了安慰我们,胡乱写的吧?我这心一直都悬着没着没落的,你快都告诉我!”
季善见路氏满脸的焦急,忙笑道:“娘别急,相公真的把所有题目都答上了,我虽不大懂,却也看得出他都答得有条有理,字迹工整,怎么可能是乱写?您就放心吧,相公的学问可是从来没问题的。”
“真的?”路氏忙又道,“那他也真没紧张害怕?我就怕他又、又……”
季善摆手笑道:“娘过虑了,不过相公一开始的确有些紧张,听三哥说来,一直都脸青白黑的,还抖得握不稳笔,但后来我想了个法子……”
就把自己是如何让沈松几个小的侧面提醒沈恒之事简略说了下,“幸得这个法子凑效,相公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开始答题了,之后的时间更是一直都在专心答题,三哥每次到了时间去给他添姜汤热水时,都得提醒他几次,他才会发现。昨儿和今儿相公的状态就更好了,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才能提前交卷,不用这会儿还在号房里白白受冻。”
路氏听得沈恒还是紧张害怕了的,反倒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他是真的已经克服了害怕,克服了心魔了?”
也更感激季善了,“善善,娘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你肯定是老天爷特意给我们母子送来的福星吧,不然怎么会你一来了咱们家,便好事一桩接一桩呢?不,你肯定是仙女下凡吧,不然怎么可能什么都懂,什么都难不倒你?”
季善听得失笑不已:“娘您实在过奖了,主要还是靠的相公自己,无论是之前他醒来,还是这次,他若自己不能克服,我们这些旁人就算说得再多,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我还有一件事告诉娘,娘听了可别又像刚才那样夸我啊,那我真要不好意思了。”
就把之前她和沈恒去聚丰楼卖皮蛋方子的事也告诉了路氏,末了避重就轻道:“倒是没想到,聚丰楼的大掌柜竟肯给我四十两,我一开始还以为就算大掌柜肯买,只怕肯给我二十两也就顶天了,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好生给相公滋补身体,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备考,直至年后下场了。”
路氏这下已不止是惊喜,简直就是狂喜加震惊了,“就、就、就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蛋,就你让我给你那二十颗鸭蛋,就换了四十两?这简直、简直……”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季善少不得只能像沈恒给沈九林解释的那样,也给路氏解释了一遍,“不只是那二十颗蛋……没有二十颗,我自己先在家剥开了五颗,所以是十五颗。但那十五颗只相当于是敲门砖而已,真正卖的是方子和菜谱,所以聚丰楼才肯给这么多银子,不然一颗蛋二两多银子,得是恐龙……得是凤凰蛋了吧?”
路氏一听就明白了,狂喜却未减分毫:“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能干,这么灵巧呢?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才好了!”
本来方才还想着要侧面点一点季善,让她以后还是别在吃食上那般抛费,譬如今儿中午的鸡,就不该杀的,谁家敢天天这样吃呢,有金山银山也搁不住啊,还是要在吃饱的基础上,稍稍省俭一些。
这下也不用点了,善善这般能干,随便一张方子就能挣来四十两银子,在吃上多花费一点怎么了,本来她和恒儿也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
一面又忍不住庆幸,亏得已经分了家,不然善善辛苦换来的银子,就得充公给全家人花用,却到头来指不定人家花用了你的,还挣不来一个“好”字儿了,毕竟她掏心掏肺二十几年,不也没换来一个好下场吗?
季善见路氏高兴得不得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笑道:“娘,当日换了银子后,我和相公去买了不少东西,有给相公滋补调养身体的中药,有各色吃了对身体好的干果,我还买了些棉花布料和面霜簪子之类。我给您和二姐也都备了一份儿,一共花了差不多十两银子,所以如今还剩下三十两,我怕我自己保管不好,要不我还是交给您来保管吧?”
话说得漂亮,心里却是无比的肉痛,她好容易挣来的银子,当然还是自己保管着更方便更有底气,回头也能想买什么再买什么。
可这么一笔“巨款”,沈九林与路氏又都已知道了,她总不能连个态都不表,就自己收起来,那时间一长,婆媳之间指不定就要出问题了,——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前,季善还是希望能与公婆处好关系的,他们待她是真的不错。
所以还是问一问路氏的意思吧,若她不替她保管,当然就最好;反之,她也只好上交,以后要用银子时,都让沈恒替她去问路氏要了。
不想路氏却是想也不想便道:“都已经分了家了,你们自己挣来的银子,当然都得由你自己来保管,交给我保管算怎么一回事儿?回头你不是买个针头线脑的,都得找我拿银子,你不嫌麻烦,我还嫌呢。且让那两个见了,怕是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了,你自己收好就是了……你也别与我推辞了,我也是做儿媳妇过来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家相互体谅,遇事多替对方想想就行了。”
顿了一下,“只是一点,哪怕如今有银子了,你们还是要省着点儿花才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不然回头需要银子了时,却已花得差不多了,急忙之间可上哪儿弄去?”
季善为路氏的开明和善解人意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就听娘的,自己收起来了,不过娘放心,我一定会该花的才花,不该花的绝不花的。我给娘买的簪子和面霜,待会儿给娘送去啊。”
路氏笑道:“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用那些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用就是了。”
“那可不行,我特意给娘买的,还是相公给您挑的呢,您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婆媳两个说着话儿,很快洗完了碗,收拾完了灶房,季善便要回房给路氏拿簪子和面霜去。
却是婆媳两个刚到院子里,就见沈桂玉回来了。
路氏的脸色立时不好看起来,吐了一口气,才淡淡道:“桂玉,你怎么回来了,你爹上次不是说了,让你以后没事儿别回来了吗?你这是把你爹的话当耳旁风呢?”
沈桂玉也不防刚回来就跟路氏和季善打上了照面,脸色一僵,片刻才强笑道:“娘,我回来看看爹和您,也看看兄嫂弟妹和侄儿侄女们,这一向大家可都好,家里也都好吧?”
路氏淡淡道:“家都散了,还能好吗?我也不用你看,反正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拿过我当过娘。”
只到底心情好,不愿被沈桂玉白白给破坏了,且也不可能真将她赶出门去,只得叫了一声:“老头子,桂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