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见异思迁的本事比我大,我喜欢一样东西,可没那么快就放弃。”
‘喜欢’二字落入耳畔,一股悸动冷不防地划过心坎,像是枯木上突然生出来了一朵花骨朵儿,直接跳过了发芽的时期,蹭蹭地往外绽放,不断膨胀的心口砰砰两跳,姜云冉脸上泛出微红,瞥开目光不看他,依旧倔脾气道:“我又不是东西,不稀罕你的喜欢。”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骂了,嘴角一抽,懒得同他再说,“将军请回吧,你这样,会让人误会是你在纠缠我。”
她说完,封胥倒是真站了起来,脚步歪歪扭扭地走到了屋檐处,看着他脚尖一半都露在了外面,姜云冉心惊胆战,“你,你要干嘛”
话音一落,便见他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方才意识到他是杀敌万千的战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这点高度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封胥则立在她跟前,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瞅着她,自从两个多月前,两人分别后,还是头一回近距离对视,仿佛适才他在那屋顶上一趟,吸食了月华,目光泠泠如冷月,幽深又沉静,低声问她:“那我纠缠你,你愿意吗?”
夜风一摇,姜云冉被那一眼,瞧着心肝一颤,本以为时间久了,她便能淡忘这张脸了,实在低估了他蛊惑人的本事,险些就要低头了,及时想起自己被臊的经历,不就是因为他掐中了她爱美色这一点吗,自己再不争气些,那就活该被人嘲弄一辈子,姜云冉猛然醒过神,摇头,果断道:“不愿意。”
封胥一时被噎住,他没有喜欢过小娘子,也没同小娘子打过交道,不知道她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要的又是什么,自己这番豁出去脸不要,留下来同她胡扯,为的是什么?她心里有数,他是有心想同她过一辈子,静心下来同她好好说,说开了就好了,于是问她:“你是在生气我骗了你?”
这不废话,姜云冉反问:“我不该生气?”
做错事就认,封胥诚恳地道:“我向你道歉。”
这道歉来得干脆又利落。
姜云冉看着他平静的面色,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是滋味,按理说她也不是那等小心眼,得理不饶人的人,小时候家里的堂哥逗了她,别说道歉,隔日主动同她说话,她都能原谅,此时却有些过不去这道坎儿了,不免斤斤计较起来,“你是道歉了,但你并没觉得自己错了。”
封胥眉头一拧。
既然道了歉,那便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对,她如何就能断定他的想法?
自己到底是个男人,且比她大好几岁,她不愿意轻易接受,定是自己的道歉态度还不够,封胥从未这般耐着性子哄过一个人,“我承认,我是存了几分捉弄的心,对此向你道歉。”话锋一转,又道:“但前提是你先没认出我来,若非你一开始认错了人,我岂能骗得了你?”
什么意思?
她的错了?
姜云冉脖子一梗,“你那是捉弄吗,你是不相信我,故意试探我,想看看我是不是那等女人。”
封胥道:“你我初次相识,我为何要相信你?”
姜云冉顿时哑口而言,倒也是这个道理,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想起他的欺骗,就想起了他缺席的婚礼,自己独守的空房,他这道歉不仅没让她心里好受,反而越来越不通畅,具体不通畅在哪儿,她也不知道。
如他所说,两人起初互不相识,彼此都没有感情。
可她缺失的那些呢,就是活该吗。
也不想再同他争论下去,倒也清醒了几分,婚姻乃大事,并非一言两语便能拍板,一时没把话说死,“将军回吧,我好好考虑一下。”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封胥也不好再强求,“成,你慢慢考虑。”
这回人是真走了,姜云冉目送他翻墙,彻底没了身影才转身回房,瞌睡被扰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天亮时才合眼。
第二日姜三夫人过来,姜云冉便顶着一双熊猫眼,无精打采。
昨日听了封胥的话后,姜三夫人原本也有些气恼,恼的不是别的,恼她害得一屋子的人跟着瞎担心,昨儿没逮到人,今日早早起来,才把人堵在屋子里,此时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心疼,责备的心消失得无影无踪,软声问:“娘问你,真不想嫁?”
婚姻之事,父母做主,有多少人又是因为彼此喜欢,才走到一起的?还不都是硬被凑在了一起,没得法子了,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地过日子。
姜云冉垂头不语,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自己到底她不是孩子了,两家婚约关系太多,一牵扯,便是伤筋动骨,况且封胥也并非自己最初说得那般无恶不赦,相反,还是个香饽饽,才貌顶尖,是昌都无数小娘子梦寐以求的郎君。
且自己并非不喜欢他,一想起那个吻,至今还心惊肉跳的。
可心头有那股气撑着,怎么也不愿意服输,颇有一种将来就算嫁了个糟老头子,也不想看到他那张得意的脸的倔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捏着手指,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最为疼爱自己的母亲,轻声道:“娘,我若是不原谅他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不识好歹?”
姜三夫人愣了愣,轻声问道:“昨夜他没同你道歉?”
姜云冉点头,“道歉了。”
那这又是为何,姜三夫人看着她,姜云冉头再次埋下去,嘀咕道:“我平时也不是小气之人,怎么这回就是觉得不该是如此凑合。”
她自己看不清,身为过来人,姜三夫人岂能不明白,心头一酸,拉起她的手,叹了一声道:“你这是在乎了。”
只有在乎了,才会堵对方生出希望,若非这一趟她去了德州,两人不相识,她还不是嫁了。
如今这般过不去,知道难受,计较了,那便是心头有了他的位置,对他上了心。
万物皆有规矩,偏生在‘情’字上讲不了道理,瞧了一眼她面上的迟钝之色,姜三夫人软声道:“为何世上有那么多的遗憾事,便是咱们都有一颗自尊心,这与身份贵贱无关,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底线,有时候人啊,即便知道自己喜欢一样东西,一口气憋在心里,能憋一辈子,到死也不想认输。”
姜三夫人捂住了她的掌心,“他道了歉,但也不代表你就能原谅他,没有不知好歹一说,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当娘的唯有一点,便是希望你过得好,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过得顺心你好好想想,要真不愿意,娘养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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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胥那头回去后,每日都很忙碌,一面跑朝堂会见朝中各类人物,一面随封三公子逛起了昌都有名的酒楼。
日子匆匆而过,一日两日,三日四日过去十日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随着他呆在昌都的日子越久,外面的谣言慢慢地又起来了,他人回来了,姜家四娘子还在娘家呆着,没回封家,只有一个可能了,两人怕是早就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