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江眉眼第一次柔和了下来。
他自小就长在梓桐关,父亲前线作战,母亲早亡,幼小的时候是跟着父亲手下那群兵蛋子们在军营里打滚,也见过很多人早上还跟他打招呼,晚上就只剩下一只手被收捡回来,跟着衣冠一起埋进土里。
有多少人抗争到最后,连一块木牌匾都没有,甚至完整的名字也没人记得。
傅猛不想让他从军,将他送到望城来,对他做一个纨绔子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从小的经历,也让傅寒江对这些边关战士具有难以想象的同理心。
他在宜城得到那药膏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将士们用的到。
他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将瑞斯留下来,就是为了得到那些能救命的药,甚至不惜,违背父亲教导的军人职责,去威胁她。
傅寒江最后强调,“缪老板,虽然我手段激烈了一些,但我们不会真的伤害你。”
瑞斯嗤笑,把玩着手里的瓷杯,“呵,那谁又知道呢。”
“我知道,你也会知道。”傅寒江起身,他整理了下袍角,有人将被砸出去的枕头送进来,他接过重新放在床上,有礼的用鞠了一躬,道,“在下告辞了,明日会让人来给缪老板收拾行装,我们船上见。”
“滚吧。”瑞斯拿瓷杯砸他。
第二天一早,果然如傅寒江所说,那些军人打扮的西北汉子就来敲她的房门。
被吵醒,满身起床气的瑞斯不耐烦的拿枕头砸门,“滚。”
那些西北汉子也不怵,他们多数都是之前跟瑞斯交过手的,对她敬仰万分,嘴里的称呼都是“您”“大人”之类的。
连傅寒江在他们嘴里充其量就是“少主”,由此可见对瑞斯的尊敬。
瑞斯不想起床,他们就找了台轿子,不仅抬到了港口,还抬上了船。
傅寒江正在跟玉田清点行囊,乍然见一顶轿子抬上来还懵了一下,“这是什么”
领头的将士擦了擦汗,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是缪大人。”
傅寒江花了两秒钟才知道缪大人是指的缪风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是,我就是让你们叫她起床,你们怎么还弄了顶轿子过来哪来的钱”
将士们理直气壮,“我们看缪大人好像很累的样子,就一起凑钱弄了顶轿子,怎么了”
西北汉子非常刚直,一点都不怕没有实权的傅小将军。
傅寒江委屈巴拉的撇嘴,心想我当初咋没这个待遇,好歹也是你们顶头上司的唯一儿子啊,这差别待遇,也忒过分了点。
其实瑞斯早就醒了,她五官灵敏,连呼吸声都听得出来是谁,更何况这群就算压低了声音也很粗狂的西北汉子。
她撩开门帘下了轿子,现他们居然是在军用船上,这里重兵把守,唯二没穿盔甲的就只有她和傅寒江,连玉田都裹了一层聊胜于无的皮甲。
傅寒江解释,“每三个月望城都会有给前线送补给的船。”
“最近梓桐关军报送来,父亲加大了补给需求量,怕是前线有异,不久就要打仗了,我没有时间再耗下去,只能把你捎上。”
“捎上我也没用。”瑞斯撇了撇嘴角,视线捕捉到他们面前敞开的大箱子。
里面铺了一层稻草,草里放的是新制的盔甲和武器。
她走过去想看一眼,立刻被拦了下来。
“闲人免入。”拿着银徽,身材高大的异域男人,身上血气很重,脸上有几道被兵器割伤的疤痕,年代很久远了,年岁在二十岁左右,是前线派来运送物资的左将军。
瑞斯还真认识这个人,傅猛的心腹,后来在其死后,拥护傅寒江的人之一,名字叫弩京,是个南蛮人。
傅寒江摆了摆手,“弩京,你就算阻止也没用,你打不赢她的,倒不如直接让她进来看看。”
“哼弩京可不像少主手下的人这般没用”弩京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现在他还不太看得上傅寒江,甚至替傅猛有这样一个纨绔,不学无术的儿子感到愤怒。
傅寒江好脾气的没多说什么,瑞斯率先挑起眉,她勾了勾手指,嗤笑道,“我行不行,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弩京皱眉,一本正经的道,“军中不准私斗。”
“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瑞斯轻笑,突然道,“难道,你是怕了,不敢跟我打,怕当着你这群手下的面输了没面子,所以才找这种借口”
“”弩京想要动手,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死死控制住了,没好气的瞪她,“激将法是没用的。”
瑞斯不爽的咋舌。
傅寒江突然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转头刚喊了一声,就听见“碰”的一声闷响。
“唰唰唰”所有士兵都拔出了武器对准了这边。
瑞斯毫不在意,她对着被一招撂倒在地的弩京勾手,嘲讽的吐出两个字,“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