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夜饭罢,杨过和黄珊爬到暖炕上,一人裹一个被窝,肩并肩坐在一起守岁。屋里红烛伴着油灯一起朦胧胧的亮,飘飘曳曳的让人看着看着就犯困。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的怪热闹,窑洞留下的两个添柴口映着外面的雪色,不时炸个闪烁的亮。
杨过脑筋转着弯道:“咱们总不能一直吃家底,年后我进城去看看,或是做个铺子学徒,或是给有钱人家放牛,总是一个进项。”
黄珊在被窝里眨了眨睫毛:“过儿,咱们的银票够吃几年的,你干甚么不念念书,将来考个进士做官老爷?”
杨过想了一圈,先回过神来笑骂:“过儿是你叫的么?叫杨大哥!”
黄珊占了便宜也不卖乖,笑道:“好罢。杨大哥,咱们银票够吃几年的,你干什么不读书考进士当官儿?”
杨过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我妈并没教我识过几个字,若要从头念起,何年何月是个头?何况要做官我杨过总要做一个大大的清官,可那样甚么时候才能给你买绸缎衣裳,买大房子住?”
黄珊道:“我不求绸缎衣裳,不要大房子住。杨大哥,你将来到底想作甚么呢?”
杨过闻言一怔,撑着腮望着烛火出了好一会儿神,半晌他才笑道:“原本我这日子是有了上顿没下顿,一门心思都在肚子上,哪有心思想将来要干甚么?”他想了想,道,“我从小就跟我妈在一块儿,她教了我点武功,这才让我好悬能在嘉兴地头讨到点生活。她从不说我爸爸的事,但我妈武功已然厉害的很,我爸爸岂不是个更厉害的大英雄?”杨过说着说着,脸上透出一丝憧憬又酸楚的神情,“我将来长大,也想做个像我爸爸一样的大英雄,不给他丢人。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会高兴有我这样的儿子的。”
两人沉默片刻,杨过这才叹了口气,道:“如今武功甚么的也学不到,还不如想点别的。”
黄珊怔了怔,许久后才道:“原来杨大哥是这么想的。”
杨过道:“我现在不想别的,先想想怎么赚大钱,再就是快点长大,变成大人,这样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了,我才能照顾好你。”他侧过头翘起嘴角微微一笑,白皙的面孔在灯火下愈发有几分褪去青涩的英俊,又伸出手来摸摸黄珊的长发,骄傲道,“你看你长成这样,也绝不是该住破窑洞的命。”
黄珊本温顺的垂头听着,此时忽而伸手捉住他顺到自己发梢的手。她把杨过的手抓过来握到身前,又默默凝视了片刻,只觉得他的手温烫烫的,握住很暖。那只少年瘦削的手毫无龌龊的安心回握住她,主人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遥远的鞭炮声仍间或响着,黄珊心中跟杨过躲在某个角落里平淡生活,远离江湖纷争的期待渐渐淡到消散。既然他喜欢那样的生活,那就脱不开江湖。既然脱不开江湖,走远远的离开嘉兴,避开郭靖夫妇就不是一招好棋。不是为了借他们的势,事实上想借也未必借的上,而是为了让杨过有个宗师指点道路。她虽知道许多武功秘籍,但自己没了力量却练不出来,武功既然不算自己的,她自然也无法指导杨过练武中的困惑。内功修习毕竟凶险,这种情况下,她恐怕高深武功秘籍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就算杨过聪慧绝顶,她却也不能冒这个险,也不敢,舍不得。
因为有些东西,世上只有一个,没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纵使不是爱,道理也一样。
黄珊又沉默了许久,终是道:“杨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杨过心中一动,随即压下好奇,有些慎重道:“你说。”
黄珊想的慢,第一次觉得谎撒的艰难,因此说话也缓缓的:“我其实懂武功,应该算是蛮厉害的那种。但我当初因为乱练了一门功夫,不时便会武功尽失,这回也是如此,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说完,她心里竟觉得难受,不由握紧杨过的手,凝视着他道,“杨大哥,我不是故意骗你,你不要生我气,好吗。”
杨过本有些发怔,正犹疑要不要相信,毕竟黄珊同他心目中武功高手的样子差的是太远了。但他回过神朝她看去,一见她脸上神情不由吓了一跳,黄珊并没哭,但看起来却莫名有些惊心的凄楚,杨过忙笑道:“我干甚么生气,你已经像个小傻子了,要是才见我就跟我一五一十倒了底,那就傻到家啦。”
黄珊闻言,面具般的表情才渐渐动容了,半晌才有些依恋的向他微微笑了。
杨过又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道:“别瞎想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珊妹妹,我一辈子都不跟你生气。”他见黄珊似乎缓过来了,才松了口气,好奇涌了上来,不由问,“那你练得什么武功,这破功夫总用不出来,练了还不如不练!”
黄珊这才笑了,道:“不说那个破功夫,我知道许多好的,明日就说给你听。”
杨过始终对她所言的“武功很厉害”缺乏直观认识,便也不是很当一回事,但为了教她高兴,只答应的好好的,又问一句:“那咱们总有个门派罢?”
黄珊笑道:“我给你说武功秘籍听,只是讲讲算了。难不成你还要拜进为师门下做个小徒弟么,过儿?”她雪白腮容上摇曳着晕红的烛光,观之宛若神妃仙子,微微一笑之下,令人心中难抑倾慕。杨过听她使坏,心里一软,但毫不犹豫的使坏回去,伸手对着她梨涡一掐,捏她脸蛋道:“再敢乱叫,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