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微看着已经空落落的门边,一朝重生,恍如隔世,那些在她记忆之中的人似乎也有了些变化,就好比现在的卫衡,比之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显然是要成熟了不少。
以前的卫衡在她成婚后虽也守着礼节,从未僭越半分,却并未如同现在这般在意自己的前程。
如此想来,至少一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走不是吗?
送走了卫衡以后,店内便彻底空了下来,杏雨跟迟遇如往常一般在后厨收拾残局,周宜微本也该在其中的,只是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脚步却顿在了后厨前。
周宜微不能确定周氏是什么时候知晓的休妻一事,也就无从知晓周氏的态度,现在的周氏对于周宜微来说,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摧毁。
再者如今还有洪通海之事尚未得到结果,沈惜枝离府也就在不久以后。
与其每日惴惴不安地等着,倒不如她自己迎上去,至少事态还能在她控制的范围内。
周宜微素来不是什么纠结的人,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去做。
跟杏雨他们知会了一声后,周宜微便一个人向着周氏的方向去了,她并没有打算带上杏雨,她纵使再怎么“叛逆”,也终归是周氏的女儿,但杏雨却不是。
他们或许会不忍对周宜微太过狠心,却会舍得用杏雨来逼迫她。
这条通往周氏的路,她走过很多遍,可再次回到她的家,心境却是与以往截然不同了。
深夜里熟悉的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的两盏灯笼散发出幽暗的光,周宜微上前几步叩响门扉,不过多时,门便被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缝。
一般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就不会再有客来访,门房疑惑地透过小缝往外窥探着,目光触及到周宜微那张脸时,赫然愣住了。
“。。。二小姐?!”
宗氏休妻一事在外闹得沸沸扬扬,身为主角之一的周氏自然也是知晓的,此刻见着周宜微出现在这,又怎能不惊讶。
大门很快便被彻底打开了,门房脸上的讶异也被一抹刻意逢迎的笑意所取代,极其热情地迎着周宜微。
“二小姐快快进来,夫人可念叨您许久了!”
周宜微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点头,也看不出对这句话是信还是不信。
门房并没有问周宜微这么晚回来是为了什么,即使周宜微已然是成了满京的议论对象,可他身为周氏的下人,不能对主人不敬。
“老爷和夫人呢?”周宜微问。
那门房愣了愣,他记着在二姑娘出阁以前,都是叫爹爹娘亲的,如今瞧着却似是生疏了。
“刚用完晚膳,这个时间估摸着应该在院中消食呢。”
周宜微还未出阁之时,也会和他们一块散步消食,有时是在京中街上,有时只是在府中,这么想来,在周氏其实也是有过其乐融融的时候的。
“我知晓了,你回去守着吧,我知道怎么走。”
门房点头称是,只是在离开之前,还是犹豫着开口了:“老爷夫人虽生气,但您终归也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好好说开了,总不会真怨您的。”
周宜微抬步的动作一顿,回过身来对那门房扯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我明白的。”
她当然明白,以往他们的确是宠着她,惯着她的,可究其根本,是因为那时尚且年幼的周宜微惹不出什么大乱子,软着性子认错讨罚也就过去了。
可这次是不同的。
周宜微是在府内花园中寻到他们的,他们身后还跟着她的长兄。
周宜微母亲并未诞下嫡子,只有周宜微与她嫡姐两位女儿,这长兄是周父的一房小妾生下的,若要形容的话,平庸一词最为贴切。
凭借着嫡妹的皇后身份,倒是谋上了个好差事,只是自身实力摆在这,这辈子的仕途怕也是仅限于此了。
三人说说笑笑着消食,并未注意到一旁走来的周宜微。
周宜微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父亲、母亲、兄长。”
看清面前来人是谁,周父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竟还知道回来?”
周母却是一脸关切的几步上前拉着周宜微起身,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你这几日都去哪了?!宗氏。。。。周府是你的家,除了这你又还能去哪?”
提及到宗氏时,周母下意识看了一眼周父的态度,随即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宗氏休妻一事传出来时,这事都已经发生了几日了,而在此期间,周宜微却如同消失了一般,既不在宗府,也没有回宗府。
周宜微抬眼看向面容已经有些衰老的娘亲,其实门房说的那句话,她是信的。
她知道,不管周氏对她如何态度,她的娘亲总归是会惦念着她的。
可是陆柔妙与她非亲非故,尚且能为了看乐子寻到她所在,卫衡也能够花心思找到她,她周宜微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京中街上,如若真的要寻,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是惦念的,但也仅此而已。
长兄周今越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见周父面色不善,上前几步到周母旁边打圆场道:“回来便好。夜已深,妹妹也累了吧?我安排下人去将你房间收拾收拾,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周父仍板着个脸,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周宜微一个,只道:“不用再说了。今日你便宿在府中,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你去禅心寺。”
周宜微骤然抬眼看向周父,只是还未出声质问,便被先一步察觉到她想法的周母给拉住了,沉默着看着她摇了摇头。
送去寺庙清修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还是周母苦苦向周父求来的。
周宜微与宗尧之间闹得难看,和离休妻都搬了出来,周父气的当日就已说过要将周宜微逐出族谱,可周宜微毕竟是周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天天看着她长成这么大,又送她出嫁。
她怎么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