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娅回过头来,咬紧嘴唇,摇晃着仍不灵活的身体,想要站起来。
他就蹲在她的面前,离她极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按回去。但他没有做任何事情,他只是淡淡道:“你跑不掉,反抗不过,也没人可以帮你。”
阿尔泰娅并不听,只是继续埋着头努力着,只想要站起来。
但她太虚弱了,所以撑了许多次,总是中途便失去力气,跌坐回去。
格雷继续袖手旁观。
他快乐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拼命又失败。
他专注地注意着她瞳孔她的表情,嘴里则念念有词,如同念着一句咒语:“这是梅比乌斯小姐给我们两个准备的秘密包厢,没有最低消费,不限使用时间,无人可以打扰……来,请让我们来一起感谢梅比乌斯小姐,然后,快乐地使用它。”
“咒语”之下,阿尔泰娅眼里透出的情绪不再稳定,无数恐惧与慌张的碎片开始如万花筒一般炸了出来。
又试了两次,阿尔泰娅终于连手也软了。
她坐在那里,低着头,满头大汗,虚弱地喘息着,用最后的不甘心的表情盯着格雷。
但在她眼中,原本的光华已经差不多消失了,已经几乎完全被如雪花杂讯一般的恐惧碎片所掩盖。
格雷望着这一幕,突然感觉到心中一动。
其实他并不打算将阿尔泰娅逼至绝境的。那有什么意义?
他只想把她逼到绝境前一刻而已。
按照他原本打算的做法,他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在对方如同弹簧一般再无压缩余地之时,却由自己来主动退开。
他这时候应当故作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主动退开:“轻松一点,你也许有所误会。”
“我没打算,也没有必要对你做什么的。”他会面露诚恳地道,“我说过,我只是想证明那两件事而已。”
之后,他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步步紧逼。他会转而用柔软的恳求,严密的逻辑,无法反驳的事实——来请求对方的原谅,请求对方理解。
一紧一松,大起大落,人的心灵也会如同热胀冷缩之下的拼缀铁艺,原本严丝合密处也会自然而然地产生缝隙。
当然,阿尔泰娅应当属于那种意志坚定之人。她或许仍然没那么轻易地相信他。
但那样的也没事。
因为这个地方是由梅比乌斯制造的无穷的乐园。格雷有的是时间。
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与她,所以没人会来打扰阿尔泰娅。在这里,她可以尽情尽兴,一次又一次地……崩溃,又恢复。
——总会有一个“最后”,她会选择相信他。
这是格雷原本的做法。
但现在,格雷突然意识到时间点有些错过了,阿尔泰娅似乎已经被逼得太过了。
或许是他看着阿尔泰娅的挣扎看入了迷。
又或者,是因为他突然又想到了阿尔泰娅无法理解的自杀行径。
于是,他此时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突然很想试试——若将阿尔泰娅逼入绝境,会发生什么?
他果然还是想要挖掘出阿尔泰娅藏在最深处的,那个驱使她自杀的“自我”。
如果阿尔泰娅自己平时也触碰不到,那么将她逼入类似的绝境,那个“自我”是不是会再次浮上表面,展露出来?
——那就试试。
格雷向来是无所谓的。他想着,便抬起手来。
阿尔泰娅几乎面露绝望地看着格雷的手再次向她伸了过来。
格雷的指尖触到了阿尔泰娅的眉心。
她眼里的繁杂,瞬间像是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
然后,下一刻,像是电视机被拔掉电源一样,统统消失。
阿尔泰娅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将已经平静深邃到如同潭水一般的双瞳,望向格雷。
格雷微微一愣,想起来了。
——在村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见过这种状态的阿尔泰娅——带着死一般的平静。
阿尔泰娅继续以那种平静得地像是死了一样的眼神盯着他,说道:“没必要再做这种事了。”
“你想让我相信你的话,那么,没错,我现在想过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关键果然还是,你见过凯珂特丝了。”
“她接受了我的要求,但她也明白地告诉我,她只将此视为一场不好玩的游戏。不论以何种方式,她一旦判断‘游戏结束’……那么她就只会取回裁判官的身份,做裁判官该做的事——将整个村子消灭掉。”
“村子还存在着,只能证明凯珂特丝还继续扮演玩家,游戏还在继续,村子依然一无所知。”她冷静地道,“所以,你的确不是村子那边的。”
格雷对阿尔泰娅稍稍有些失望。
因为她没崩溃,也没再出现什么怪异的行为,只是当恐慌到极点,就反而冷静下来了而已。
这种特质虽然优秀,但也不算罕见,格雷想看的也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