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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主人家（第1页）

此时还不到巳初，揽月阁才开门，后厨的伙计忙着搬运新鲜的食材，还有小二拿着扫帚和帕子在大堂里面洒扫，余光瞧见两个主仆模样的姑娘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只瞥了一眼，语气不耐地说道：“这位小姐，咱们揽月阁还没开始营业呢，您请等会儿再来吧。”说完又是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摆在大堂里一个半人高的粉花彩卉梅瓶，不再搭理来人。

本以为这般说着这二位便会离开，没成想两个姑娘竟仍是在往里走，看这方向像是要上楼去。

“诶，两位姑娘，揽月阁的规矩午时才开始接客呢，你们怎么就这么进来了？”这么说着竟然是小跑过来，想要揽住正欲往上走的二人。

裴清牧瞥了一眼这面带不耐，瞪着眼睛的小二，不快道：“揽月阁的规矩？方玖玥怎么教的你们规矩？”

小二皱了皱眉头，这揽月阁是京城的第一大酒楼，就算是在达官贵人处也是有体面的，而这二人不守规矩便罢了，竟还直呼老板娘的名讳，思及此，又是开口争辩道：“姑娘好大的气性，不过也请出去打听打听京中揽月阁的规矩，难道姑娘还想教我规矩？”

裴清牧还未来得及开口，楼上下来一位身宽体胖头留着短须戴着小帽的中年男人，瞧见大堂中的三人，便是加快了下楼的步伐，便是出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向裴小姐道歉，这位可是贵客！”说完又是转过头朝着裴清牧的方向行了一礼：“裴小姐见谅，您请上座。”

裴清牧却不上楼了，踱到大堂上的椅子上坐下，瞧着一脸呆滞困惑的小二，又瞧了瞧中年男人道：“你是谁？”

“小的金安，也算是揽月阁一个管事的。”便是说着，金安又是朝着裴清牧的方向行了一礼。

“原来是管事的，”裴清牧抬起右手，打量着昨日秋水新为她上的鲜红的蔻丹，咧了咧嘴状若幼童，“看来事管得不怎么样嘛，店里可是没有教过规矩？一个奴才能来教主人家规矩了。”

外面的人只知道这揽月阁掌势的是方玖玥玥娘，却不知道这揽月阁最初原本是在裴江远的指示下建立的，也是靠着裴家的支持才做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说到底，这揽月阁是裴家的家产，裴清牧才是这揽月阁名副其实的主人家。不过这揽月阁的生意一直是由方玖玥打理的，她也无心过问这些事情。不过这做下人想要爬到她头上去作威作福却是万万不能的。

金安闻言，猛地拉着一旁傻站着的小二跪在了地上，急声说道：“揽月阁自是有规矩的地方，既然他冲撞了主人家的规矩，我下来一定重重罚他！”

本已经完全呆住的小二此刻也明白了严重性，感情自己刚刚是冲撞了东家！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姐，小的认打认罚。可家上有老下有下，家中的妻子才生产，求小姐开恩不要将我赶出去！”

裴清牧站起来朝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对着下面还跪着的二人，脆声说道：“罢了，既然不知道规矩教教便是了，倒也不必赶出去。”说完便直愣愣地上楼了，全然不顾后面一声声的感谢。

景明秋和，风光正好，裴清牧喝着方才金安奉上来的茶水，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没坐一会，从外走进来一青一红两个身影，裴清牧转过头对着站在后面百无聊赖正打着哈欠的红桑道：“走吧，人来了。”

段雨霏走近揽月阁的时候没瞧见裴清牧，还以为裴清牧还未到，正准备拉着哥哥坐在大堂等上一会儿的时候，抬眼瞧见裴清牧施施然从楼梯上下来，一时有些惊讶。

女子上身着一件藕粉色锦绶琵琶袖上衣，下穿藤青曳罗长裙，百合髻上插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摇，手上捏一方彩丝攒芙蓉绫帕，鹅蛋脸面上一双小鹿似的双眸楚楚动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恍若神仙妃子。

段雨霏欣喜地上前，搂着裴清牧亲昵的道：“想要寻你可真是不容易啊，你说对吧哥？”说完还扑闪着一双桃花眼，狡黠地看着自家哥哥，她可是知道自家哥哥这天总是愣神发呆，茶不思饭不想的，料是得了相思病了。

“走吧，马车在外候着呢。”段云起瞧着裴清牧下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些脸红，没有搭理段雨霏便朝外走去。

马车上，裴清牧记得段家兄妹喜欢吃红桑做的糕点，今天特地叫红桑又做了些带来。听着段雨霏一边吃着一边夸她厨艺好手巧，红桑这丫头倒是难得害羞了。

“对了，清牧，你同那个揽月阁的老板玥娘很熟吗？”段雨霏今天瞧见裴清牧从揽月阁的天地壹号包间下来时便很想问，而且清牧还不告诉他们住址，竟是只能通过揽月阁传话，便猜测着裴清牧同玥娘应是相熟的。

“家中已故的父亲同玥娘已故的父亲是旧识，玥娘又年长我几岁，颇为照顾我。”裴清牧咬一口杏仁酥，方慢慢开口道，话里亦是半真半假。

“不过我听坊间传说这玥娘从前可是在教坊司待过呢。”段雨霏突然想到，便大喇喇地说出口，却眼见着裴清牧的面容沉了下去，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段云起也瞧出了不对劲，忙说道：“想来那位方姑娘也是受了些苦的，不过如今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段雨霏也附和着打着哈哈：“是啊，谁都有个过去嘛！”说完便低下头吃点心，不再说话了。

马车里一时静极，只听得到一些微弱的吞咽声。

方玖玥确实在教坊司待过，那时候她还不是方玖玥，是方玥久。

方家从前还是京中的一户官宦人家，方玖玥的父亲方昆曾是雾国明康三十二年的探花郎，不过后来因着朝廷中的党派之争家道中落，方玖玥便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被送去了教坊司，在那里呆了两年。

方昆在还未考取功名之时便与裴江远交好，方昆志在仕途，裴江远远去经商，再回到京城时才知道方家的事，便从教坊司里面带走了当时只有九岁的方玥久，并且给她改名叫方玖玥。

方玖玥十岁那边，裴清牧出生了。裴清牧没有亲生的兄弟姊妹，堂兄表妹却也都不是些善茬，而方玖玥向来对她颇为照顾，纵容着她无理取闹，无法无天，所以自小在裴清牧心中，方玖玥便如同是她的亲姐姐。

方玖玥在教坊司那两年看过了很多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受了很多凉薄苛待轻贱辱骂，她自己从来不愿提起，裴清牧也不愿别人提起。

也是因为方玖玥在教坊司呆的那两年，和后来去到裴家，裴江远的悉心教导，方玖玥从十八岁开始经营揽月阁，凭借着绝艳的姿色，和能言会道，左右逢源，在一众达官贵人中很吃得开。两年时间内便将揽月阁发展成了京城第一大酒楼，声名在外，左右莫不尊称一声玥娘。

现在的玥娘不是谁都可以轻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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