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云相坚决的态度,昭睿帝没法子,只好将云莜不慎染了风寒的消息告知了云相。
云相一听女儿入宫没把昭睿帝的病给照顾好,反倒把自己弄病了,顿时愈恼怒。
昭睿帝见状,想到云莜这病是怎么来的,也有些心虚,赶忙安抚道“朕知道云爱卿思念莜莜,只是眼下莜莜病了,当以她的身子为要。宫中太医云集,正好可以日日为莜莜问诊。待莜莜养好了病,朕自会放她出宫与爱卿团聚。”
云相虽对昭睿帝生出了些许不满之情,但不会拿女儿的安危开玩笑。
他听昭睿帝说得也还在理,终于松了口“希望皇上能说到做到。”
顿了顿,又道“微臣这闺女,自幼便胆小得很,如今虽说胆子比从前大些,但她病着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外头,心中不知有多惶恐无助。还望皇上看在莜莜为您侍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对她多加关照。”
“这是自然,爱卿放心,莜莜的事,就是朕的事。朕心悦莜莜,自会好生照顾莜莜。”
昭睿帝向云相郑重承诺道。
然而云相却是摇了摇头,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昭睿帝“非是微臣有意要质疑您只是,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谈何照顾莜莜”
若是在朝中大事上,昭睿帝向云相做出这样的承诺,云相一颗心立时便能安下大半来。
只是涉及到私人之事,云相对昭睿帝还当真不放心。
在他眼中,昭睿帝的自理能力是极低的,没见先皇后过世的这些年,他都把日子过程什么样儿了么
昭睿帝也曾被云莜用这般不信任的眼神看过,当时他并未觉得什么,可如今,被未来的老丈人质疑不能照顾好他的妻子,他这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
“母后近些日子在万寿宫中礼佛,极少外出,云爱卿若是不放心莜莜的病情,可入宫探病。想来莜莜见了云爱卿,心情会更好,于养病是极为有利的。”
昭睿帝想着,他这回得在云相面前好生表现一番才是,也好让云相放心地将云莜交给他。
可惜,他想得很美好,云莜却压根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云莜养病的前两日,以“一月惩罚之期”为由,压根儿不肯见昭睿帝。
昭睿帝只能站在居安宫外,看着秋棠将药端进端出,而后趁着四下无人之时,悄悄向秋棠询问云莜的病情。
明明是在皇宫之中,他却像是在做贼一般。
没法子,这回云莜是当真恼了他了,倘若他再高调地向伺候云莜的下人打探云莜的消息,惊动了云莜,回头云莜再对身边儿的下人们下个禁口令,他可怎么办
如今,云莜虽不肯见昭睿帝,好歹并未阻止昭睿帝向她身边儿的下人打探她的情况。
秋棠见了昭睿帝这般模样,也颇觉好笑,堂堂帝王,沦落至此,倒也有几分可怜。
只是,她想到昭睿帝做的那些事,又觉得昭睿帝受这惩罚是活该。
“小姐咳疾并不严重,这回会病得这般严重,泰半是累出来的。”秋棠将空了的药碗放至另一侧,对昭睿帝道“皇上您莫要以为侍疾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云小姐每日要为您试药、研究菜谱给您滋补,想着法子哄您开心,得了闲还为您抄佛经祈福、为您缝制香囊。您每每病情加重,最着急的就是小姐,有时她甚至会半夜从梦中惊醒这些,小姐都未曾对您说过,可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秋棠抿了抿唇,不满地道“皇上您利用小姐对您的关心,让小姐在宫中多留了几日,您一定很得意吧可要奴婢说,您实在是太过分了您一点儿也不尊重小姐一个多月以来的努力成果您也不曾考虑过小姐的感受”
昭睿帝未料到,竟会从云莜身边儿伺候的宫女口中听到这么多的内情。
他心中原有五六分的愧疚,如今成了七八分。
昭睿帝身边儿的一名小太监还从未见过宫中有人敢对昭睿帝这般不客气的,当即便要出面将秋棠呵斥一番,给她安上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才说了一两句,就被昭睿帝给拦下了。
他叹了口气,道“秋棠并未说错什么,朕如何能罚她”听着秋棠的控诉,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更何况,秋棠会这般义愤填膺,说白了也是一心为主。
他若是由着身边儿人呵斥了秋棠,往后还有谁敢在他面前对他说这些话还有谁敢为了云莜出头
昭睿帝正是要让宫中的下人们都知道,云莜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这重要,并不体现在他平日里对云莜多么温柔小意,也并不体现在他给了云莜多少赏赐。他愿意站在此处,由着为云莜鸣不平的秋棠数落他,便是一种很好的诠释。
秋棠方才仗着一时冲动将那番话语说出口,也担心会被昭睿帝降罪。
谁知,昭睿帝完全认同她的说法,还亲口夸赞了她忠心护主的行径。
秋棠心中的怒气消去了大半“皇上您既然把咱们小姐放在了心尖尖上,宁愿自己被责怪,也被不愿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您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是旁人问这个问题,昭睿帝非但不会回答,还会指责那人居心叵测、妄自揣度圣心。
但云莜身边儿伺候的人到底不同,尤其是秋棠、秋菊几个已经被云莜认可并视为自己人的宫人,替她们解答了疑惑,她们才好在云莜跟前为自己说情。云莜现在不肯见他,这些人便是他们之间沟通的最好媒介。
因此,昭睿帝对秋棠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敷衍过去,而是认真回答道“莜莜对朕来说十分重要,朕只是不愿让她怀着对朕的不满出宫朕原想着,先拖上几日,待哄好了她,再让一切回归正轨,谁知”
秋棠叹了口气“奴婢能够理解您对小姐的着紧,可您不觉得,正是因为您把小姐看得太重了,才导致您与小姐之间多了许多不必要的矛盾么便如您手中抓着一捧沙子,您攥得越是紧,沙子流逝的度便越快。奴婢曾听您对郝公公说过,一松一弛,松弛有度,方能持久。怎么轮到您自个儿了,您反倒看不明白呢”
昭睿帝怔了怔,方才苦笑着道“你说得不错,朕正是当局者迷,魔怔了。”
说完,将自己带来的一包酥糖交给秋棠“莜莜最近正日喝药,嘴里头怕是苦得很,你把这糖拿给莜莜吃,也好让她甜个嘴儿。”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让她知道这糖是朕给的。”
“您一日中有小半日守在居安宫外,想要瞒过小姐,怕是很难。”秋棠接过那糖后提醒道“小姐最是讨厌有人欺瞒她了。”
昭睿帝一听这欺瞒二字,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朕怎么会欺瞒莜莜呢朕也不需要你在莜莜跟前编造假话,只要你不主动提及这糖是朕送的便是。若是莜莜问起,你就如实回答她。”
秋棠见了昭睿帝这反常的反应,忍着笑意道“好。”
昭睿帝看着秋棠离开又回来,他给她的那包酥糖不知是不是被她放在了袖袋之中,已看不到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