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连忙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道:“是小人逾越了,请郎君恕罪!小人……小人这就去办事!”
说完,再不敢耽搁,一咕噜地爬起来就跑了出去。
萧逸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皱,薄唇紧抿,好半天没有别的动作。
想起家里那个小心翼翼、总是满眼渴望和依赖地盯着他的小娃娃,萧逸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
所有人都说他天纵奇才,天资聪颖,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殊不知,他也有没辙的时候。
女人和孩子,是他最不会应付的两类人。
特别是女人,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与任何女子扯上关系。
萧逸整理了一下思绪,再睁开眼时,一双墨眸已是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冷静。
他再次摊开卷宗,垂眸看了起来。
当下最重要的,是手里的公务。
也只有处理公务的时候,他的心才能平静安稳,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然而没过一会儿,东篱就匆匆跑了回来。
萧逸动作微顿,抬眸不满地看着他。
东篱知晓郎君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连忙道:“不是的,郎君,小人刚走出县衙没多远,就被一个妇人拦了下来,她先是问小人是不是萧侍郎身边的人,然后……然后给了小人一张纸条,说是受人之托,务必要交到萧侍郎手上。”
他说完,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双手把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呈到了萧逸面前。
萧逸看了那纸条良久,才接了过来,慢慢把它摊开。
看到里面的内容时,饶是萧逸也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怔然,盯着纸条上的文字,好半天没说话。
他有预感,麻烦的事,又要来了。
另一边,徐静被一众衙役押着进了县衙的大牢。
安平县县衙不大,大牢不分男女,所有人都被关在一起。
不大的、光线昏暗的空间里,两排牢房一字排开,几乎每个牢房里都关着人,地面肮脏凌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馊味和人身上的体味、汗味甚至大小便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恶臭。
春阳和春香差点忍不住吐了。
春阳拼命捂着自己的嘴,憋得双眼发红,一转头却见到自家娘子只是神情平静地站在那里打量周围的环境,不禁愕然道:“娘子,你……你没事罢?”
娘子可比她们讲究多了,平日里茅房稍不干净都不愿意用的,怎么这会儿却跟没事人似的?
徐静瞥了她一眼,低低道:“但凡你见过夏天腐烂了好几个月的尸体,并亲自把他剖开验尸,你就会觉得这里的味道已经算清新可爱了。”
春阳正难受着呢,见娘子的嘴一张一合的,不由得问:“娘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徐静弯腰把散落一地的干草堆到了一起,感觉那些干草还算干净,便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你们也过来坐罢。”
春香好不容易才咽下已是涌到了喉咙口的事物,泪眼朦胧地看着徐静,“娘子,你怎么这么淡定?再这样下去,咱们就真的要被定罪了。
娘子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天上的夫人定然会保佑我们的!”
除了自暴自弃,春香找不到其他词可以解释娘子如今的淡定了。
徐静微愣,好笑道:“不冷静又能如何?难道大哭大闹就能解决问题?如果能解决问题,我现在就立刻扯开嗓子大叫……”
话音未落,一旁的牢房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轻笑声——
“呵……呵……呵……”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死一般沉寂的牢房里突然冒出这般诡异的声音,春阳和春香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们左边的牢房里,一个头发凌乱、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正靠坐在墙边,身上的衣服已是脏污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他一双疯狂阴翳的眼睛透过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胡子紧紧盯着她们,嗓音沙哑干瘪,“小娘子,方才押你们过来的衙役说,你杀了虎头村那个彭十,可是真的?”
春阳和春香下意识要挡在徐静面前,徐静摆了摆手,平静地回望那个男人,“彭十确实死了,但不是我杀的。”
方才那几个衙役押她们过来时,一路都在高声谈论她们这个案子,大牢里的其他人会知道不奇怪。
但这个男人,明显认识彭十。
徐静话音未落,就见那个男人的眼睛诡异地一亮,喃喃道:“死了……真的死了……哈哈哈!死了!这恶贼流氓终于死了!死了!”
见男人突然仰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春阳和春香都不自觉地一抖,徐静眉头微蹙,淡声道:“你跟彭十有仇?”
“有仇?我跟他当然有仇!天大的仇!”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浑身发抖,眼神疯狂地道:“我女儿,我疼爱了十五年明年就要出嫁的女儿,就因为被那畜生看上,被强掳进了彭家,之后便下落不明!
我跪在地上求那畜生把女儿还给我,那畜生竟然说从没见过我女儿!
我没办法,只能乔装打扮进入彭家,但我找遍了整个彭家,都没见到我女儿一片衣角!我问彭家的人,他们不是说没见过我女儿,就是支支吾吾不肯说,还警告我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可惜我很快就被发现了,被那畜生遣人打了一顿丢了出去,还折了一条腿!
我很肯定我女儿就是在彭家失踪的!我去县衙报案,谁知道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哈哈哈,百姓父母官孙县令竟然说,我女儿定是不安分与人私奔了,还说我诬陷良民,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打了一顿,丢进了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