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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第1页)

沈拙清一邊聽一邊挑出碗裡的青椒。他不愛吃青椒,卻能借它調味兒,平時嫌麻煩索性也就不打這種蔡,偏偏這會兒食堂里就剩下那幾種,挑起來麻煩得很。

其他兩個人還在興奮地聊著什麼,只有李方潛見狀,不動聲色把一隻空碗挪到對面接著。沈拙清愣了一下,旋即抬起頭,沖對面的人笑了笑。

「師兄迎忙到現在才吃飯嗎?」劉柳見整個食堂只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問道。

李方潛點點頭:「不餓,中午吃得飽,我留在後面收個尾再吃飯。」

「有點辛苦。。。。。。」孫乾明「嘖嘖」兩聲嘆道,「看來學生會不能進。」

李方潛笑著打他:「別啊,我這還有招任務呢。你想想,糾察隊也是學生會輪值,天天晚上突擊抓人,刺不刺激?」

吊扇還在慢悠悠轉著,帶出來的風吹在身上仍是火燒火燎。此時的食堂已經只剩零零星星幾個人,盤中菜也被三筷兩下夾得差不多了。三雙興奮的眼睛齊刷刷盯著李方潛,聽他從校史講到學院八卦。

聽著這些故事,沈拙清把裝滿了青椒的碗挪到一邊,眼睛一直盯著那個侃侃而談的人。這是他入學後見到的第一張臉,也是把美好n大盡數呈到他面前的人。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間堆滿了雜物的屋子。熏人的熱氣中,母親用喑啞著告訴他,再累也不能停,替我們家去看看生活。

生活。

左邊是李方潛平和而有力量的聲音,像電流一樣,滋滋地穿過耳朵。沈拙清抬起頭,看到沉澱著油煙污漬的天花板似乎染上了彩色,畫筆是名為「希望」的往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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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方潛關於入會的勸說最終以孫乾明的插科打諢而告終。四人聊完,天已經全黑了。黑夜席幕,繁星其上,路燈忽明忽暗,有細碎的蚊蟲趨光粘著燈泡。

從食堂到宿舍樓需要穿過一條林蔭道,道旁據說是留下的梧桐樹。

樹下三三兩兩聚集著夜談人,晚風送來王小波和汪曾祺,鼓樓頂上飄出費翔的歌聲。有情侶牽手嬉鬧,推推搡搡來到牆邊,忘情擁吻。有人騎單車而過,朝他們吹著口哨唱著歌。

沈拙清站住腳。想想高中時昏天黑地男女隔離的日子,眼前這一切,簡直美好像一幅畫。

而爬山虎、林蔭道和李方潛,是n大這塊畫布上最濃烈的油彩。

入學的第一堂課是必修,但是班級人不多,跟高中動輒烏泱泱一屋子人比起來,整個教室算得上空曠。

教室的桌子不知被誰撤掉了,椅子也圍成一圈,現在還空無一人。沈拙清站在門口,正猶豫著是不是走錯了教室,忽聽後面一聲咳嗽,趕忙轉過頭。

一位年近半百但氣度綽約的中年人朝他走來,點了點頭。沈拙清認出,這約莫是現代戲劇的授課老師,鄭欽譯。他禮貌問了聲好,便找地方坐了下來。

沈拙清高中時就讀過鄭欽譯的劇本,甚至瞞著母親王霞偷偷攢錢去最近的劇院,為了省錢又走了十幾公里回家。真人在前,還成了自己的授課老師,原先那種不真實感又朝他湧來。

沒想到,開課後的鄭欽譯連教案都沒拿,徑直走到圍成一圈的椅子中央,笑道:「咱今天不上課,聊天。」說罷扇子一合開始傳,玩兒似的隨意叫停,停到誰就讓誰起來說兩句。

能來n大學戲劇文學的孩子,張口夏衍閉口莎士比亞是常規操作。鄭欽譯就在眾人中央,靜靜聽這幫孩子談古論今,不時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沈拙清愛極了這種氛圍,站起來從九山書會聊到百花齊放,從天賦悲憫聊到現世喉舌,對喜歡的劇作家如數家珍。身邊不時響起叫好聲,看著同學開始燃燒的眼睛,沈拙清自己也開始熱血沸騰。血液衝上腦子,連大腦運轉度都變快了,最後幾句竟是平仄講究、對仗工整,頗有點七步成詩的味道。

等興奮的孩子們漸漸冷靜,鄭欽譯才緩緩拿回扇子,晃了晃說:「希望十年後,你們依舊熱血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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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那一大段講得太好了吧!n大居然沒有文學社!咱趕緊開一個啊!」劉柳的熱情顯然沒「涼」,下課後仍然抓著沈拙清一陣搖晃,「或者詩社、戲劇社都行!咱拉一幫人來!」

少年人的熱情來得快,但要開一個詩社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好在劉柳還知道需要先找思教老師批。

於是沈拙清被拉著來到了辦公樓。

不得不說,n大的建築從外觀看,雖然到處都透著古色古香,但內里就有些陳舊了。辦公樓的某些角落甚至有些滲水,搪瓷盆放在牆腳下,水落在上面發出咚咚的聲音,盆底金魚圖樣被砸出個小坑。

思教老師姓陳,去年才從n大政治學系畢業。畢業就直接留校,走了行政崗。

年齡相近,說起話來也更親切些,因此他的辦公室通常都擠滿了來辦事的學生。

沈拙清來時也不例外,門半掩著,掉漆的木板門上掛著「請勿打擾」。

「要不下次再來?」沈拙清朝劉柳比了個口型,後者顯然不願意,拉著他直接在走廊坐下。

等了大概五分鐘,裡面依舊沒有動靜,劉柳有些心急,湊到門縫往裡瞅。沈拙清覺得有些不妥,便往後拉了他一把。

「你知道裡面是誰嗎?」劉柳卻突然笑了,朝沈拙清比劃,「看起來跟老師關係還挺不錯,真是人精兒,哪哪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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