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似睡非睡间,他下意识伸臂去捞身侧的温软,却都抓了个空,又猛然醒来。
然后对着屋顶好一会儿发怔,想着那人在大床上一定睡的安稳,莫说惦记他,怕只会高兴的满床打滚。
如此想着,他心里生气,又涌上一股无可奈何的苦涩。
开始想着是不是自已这些日子逼她逼的太紧,太贴着她,所以她才想着离开。
可他没有要求她如何,甚至不曾去计较她嫁来的目的,甚至是对他的心意,如此都还不够吗?
好不容易入睡,却是久违的噩梦,那些片段就像是场景回放般在他眼前一一闪过,次次都是以那双失望,痛苦,歇斯底里的杏眸收尾。
她说这四皇子府就像是一座牢笼,而他就是这牢笼中的鬼,不伤及人皮肉,却像是一把钝刀子在击溃她的灵魂。
从一开始的满腔欢喜,她亦步亦趋跟着他,但最后,她满腔怨愤,决然的指着他说,“这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当年宫宴上对他一见钟情!!”
原来,她这么早就已经心悦他了。
数不清的片段在梦中重叠,有陌生的,有最近发生的,走马观花一般,最后一幕,是她青葱岁月却死气沉沉的坐在梧桐苑的院子里,眺望着高墙。
他知晓她不是在看高墙,而是在看高墙外的长街,在看若是不曾嫁来四皇子府,她会有的无限种可能。
他心蓦地疼了起来,仿佛被人狠狠攥着,又慢慢揪成一角,反复折磨。
许是心中欲念达到顶点,他突然发现自已竟可以触碰她,走进那场梦中,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唤了句,“安安。”
她豁然回头,却是闭着眼的模样,唇角似含着笑。
萧渊一怔,惊慌的抱住她身子,却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一具死去很久的尸体。
他分明知晓这是一场梦,可那一刻的悲痛,绝望,焚心的痛楚深深充斥着他,魇着他控制不住的发狂。
他找大夫,给她灌药,用了无数种法子,她依旧醒不过来。
突然——
一道沉闷至极,又厚重的钟声响起,刺激着萧渊的耳膜,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主子,到上早朝的时间了。”庆安在外面说,这么多年,还是主子第一次睡过头。
他天马行空的想着是不是成亲这些日子没有节制,给主子累出毛病来了。
萧渊额头上都是冷汗,那种无力的绝望久久挥散不去,让他依旧心有余悸。
他开始想,上一世的最后,他们究竟是怎么分开的?她躺在摇椅中眺望着高墙的一幕,当真凄凉又让人心死。
他缓了一会儿,庆安进来服侍他梳洗更衣。
天还没有彻底亮,这时正是最冷的时候,他站在院中朝梧桐苑的方向看去,只隐约能瞧见琉璃盏散发出的淡淡光芒。
庆安立即说,“属下问了梧桐苑的婆子,说是皇子妃很早就睡下了,一夜都没有唤人。”
“嗯,让人往屋里再加个暖炉。”
她夜里手脚总是冰凉,他都是趁她睡着之际将人揽进怀里给她捂,也要好一会儿才会慢慢有些热气。
“是。”
萧渊收回视线,迎着冷冽寒风离府。
宫门口,林大人正忧心忡忡的和沈文交谈着,一张脸都慌的不成样子,腿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微微发着抖。
“放心,此事赫儿必然会查到底,给林大人一个清白。”
“有劳了。”林大人紧攥着沈文的胳膊,眼中含泪,“今日一去,我林家怕是…”
“唉,我能指望的,就只有贤婿了。”
林大人很清楚,今日各家大人,御史都虎视眈眈,林家能保住性命都是最好的结果了,能不能脱罪,就只能看沈长赫的了。
他心中不由庆幸答应了和沈家婚事,沈长赫又是个忠义的,否则换了旁家,这会儿只怕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
四皇子府的马车慢慢停下,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静默了片刻。
萧泽站在一角,冷眼看着萧渊从车上下来,这回没有不识趣的凑上前。
说又说不过,不过是自已找气受。他存着力气,等着一会儿早朝上和他斗。
“四皇子。”林大人和沈文,以及附近官员齐齐行礼。
萧渊淡淡点头,琉璃盏的光芒下,能瞧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黑,似是没有休息好。
沈文有些担心,低声问,“小女可还好?”
萧渊微微点头。
她那个狼心狗肺的,吃的下,睡得着,自然很好。
沈文这才放了心,“今日早朝恐不会安生,殿下先保身,再谈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