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澄的手指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泥土抹在肌肤和洁白的衬衫上,形成鲜明的对比,楚澄的呼吸加重了几分,掐着段衍脖颈的手稍微放松了些。
段衍脸憋的通红,呼吸困难,楚澄稍微松手,他如一只濒死的鱼儿,大口大口的喘息。
但鼻尖萦绕的,全是恶臭如垃圾堆的气息,从胃里陡然翻滚上来一阵呕吐感,他冷冷的抬起眼,漂亮的眉眼之间全是如霜雪般的冷然,幽黑的瞳仁里毫无情绪,嫣红的唇忽然笑了起来,似是春风过境,冬雪融化。
楚澄不由得瞪直了眼睛,仿佛被人勾了心魂一般,缓缓靠近段衍,边靠近,边说:“怪不得封少爷花了那么大价钱找你呢,长得是真好看啊……不过我先尝一口,没问题吧。”
“阿秋不在,你别想着让他来救你了。”
提到了楚惊秋,段衍的面色没有冷淡下来,反而笑得更加开怀了,像是一只诱人的海妖,既便知道前方是悬崖深渊,也丝毫不犹豫的踏入,只为了看一眼那笑颜。
在楚澄的脸逐渐靠近之际,段衍狠狠在他的脸上吐了口唾沫,看着垃圾般的眼神望着压在他身上的楚澄,冰冷的声音似玉珠凌冽,在寂静黑暗的巷子里回荡着。
“你个渣宰,也配提到楚惊秋的名字?”
“肮脏。”
楚澄的眼睛里被吐了唾沫,他狠狠的抹了把脸,面色涨的通红,高高的扬起了手,“行啊,那就让他看看你解着衣带,跟狗一样在我身下承。欢的模样。”
“第二天,整个山州定然都是你的照片。”
那巴掌力度之大,在扇下来的瞬间似乎都带着凌厉的掌风。
即将落在段衍脸上之际,段衍闭上眼,反正只是一次巴掌而已。
只是巴掌还未落下,他便听到了酒瓶子猛然砸碎的声音。
手腕上传来细微的疼痛,那是酒瓶子飞溅的碎片割裂了段衍的肌肤,留下细碎的伤口。
“小行。”
楚惊秋面无表情,冷漠的看着楚澄倒在他脚边的身躯。
他把在酒巷子里的酒瓶抄起来,用尽全部的力气,砸向楚澄的脑袋。
在这一瞬间,他大脑冷静的可怕,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根本没想过如果楚澄死亡后,会有多大的麻烦,这件事情的后果。
在这一个瞬间,他只能看到段衍,如果他没了段衍会怎么样。
心头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在这个寂静黑暗的小巷子里将他吞噬,他身躯发冷,寒风钻入衣领,直抵他的四肢百骸。
他半蹲在段衍的面前,没有任何的对话和对视,紧紧的把段衍抱在怀里,他的身躯在颤抖,段衍的衣领被他抓的褶皱了起来。
等他彻底的感知到怀中的身躯那温热的体温,他才长长的吐出了憋在心中那口灼热的气。
他小心翼翼的放开怀中的身躯,修长的指尖带着颤抖,轻轻抚摸上段衍的下颚,缓慢开口道:“……没事了,都……都过去了。”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着,楚惊秋几乎就喘不上气了。
鼻头发涩,眼眶通红,世界在他眼中逐渐模糊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滴在他触摸段衍肌肤的指尖上。
“好奇怪,我不想哭的……”
“你,你别怕……”
楚惊秋认为自己此刻的形象定然难看极了,头发凌乱,在奔跑中,原本整洁的睡衣解开了两颗扣子,衣领被风吹的散开,前面摔了一脚,在睡衣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泥土。
他赤着脚,脚底板被石子路摩擦出了丝丝的血,眼眶通红。
在黑暗中,他的面容看的有些模糊。
肯定吓着段衍了,楚惊秋泪水止不住的流,甚至滴落在段衍大开的衣领上,沾湿了他的衣服。
“别,别害怕我……”楚惊秋轻轻抚摸着段衍的脸,想要镇定下来,但紧紧是看了一眼段衍,他的情绪如翻山蹈海般翻滚起来,声音颤抖着几乎听不清从喉间发出的音调,楚惊秋咬着下唇,尖锐的牙齿似乎要穿透唇瓣,紧紧的深陷入肉里。
段衍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抬眼看着他。
少年眉目如画,修长白皙的脖颈间红了一大片,但他的神情竟是那么的安宁,如月光照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拂过,荡漾起圈圈涟漪的宁静,又隐隐带着一丝……神性。
段衍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将晶莹剔透的指尖抵着楚惊秋的唇瓣之间,防止他咬伤自己,同时,另外一只手上的石膏已经破碎的淋漓尽致,即便如此,段衍还是轻轻抬起了它,覆在楚惊秋的后腰上,动作是那么的轻柔,仿佛是世界上最轻柔的宝贝,带着安慰的意味。
无言的氛围在二者之间流动,楚惊秋下意识的用软舌轻轻的触碰了抵在他唇瓣之间的指尖,指甲修的圆润干净,楚惊秋甚至尝到了丝丝的甜味,他不由自主的想原来,段衍身上的味道是这样的吗。
是他喜欢的味道。
段衍的眸子静静的盯着楚惊秋,明明什么话也没说,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就是给了楚惊秋很足的安全感,让他在深不见底的海洋之中沉浮的心突然稳了下来。
他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时不时的抽噎着,身躯也不再颤抖。
楚惊秋低垂着眼,眼睛红肿,鼻头发红,看起来分外可怜,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抬起衣袖,轻柔的擦拭着段衍锁骨上的泥土,抿着唇没说话。
段衍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抵在唇间的指尖收了回来,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软舌的触感,仅仅是触碰了一下,楚惊秋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想要后退,但他的腰被段衍抵着,楚惊秋不敢太用力,只得受着,耳朵悄然染上了绯红。
段衍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先前因为楚澄而暴虐的心情在此刻一扫而空,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楚惊秋的耳朵。
在触碰到耳朵的那一瞬间,段衍很能明显的感知到身下身子的紧绷,楚惊秋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睛,里头倒映的全然是段衍的身形,眼中的温柔在湖泊中荡起圈圈的涟漪,似乎要将人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都成这样了,别折腾了。”楚惊秋点了一下段衍的眉间,轻声道。
这才伸手抬起了他打着石膏的那只手,幸好只是石膏外边破损了,离骨折地方远一点的石膏破损了一个大洞,骨折的地方没什么问题,只是在下面沾染了泥土,变得黑漆漆一片。
“为什么不挡?”楚惊秋抬起他的手,仔细的在上面查看着,生怕哪里还有擦伤。
“……就一个巴掌而已。”段衍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小时候,爸爸赌钱输了就回去家暴妈妈,我挡在妈妈身前,被打的多了,也就这样吧,我可以扛住的。”
似乎觉得这么说楚惊秋不信,段衍想了想,继续道:“真的,我爸打的最轻的就是巴掌,酒瓶、木桌……我都经历过,所以这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