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楚成允依旧早早起来,进了小厨房,净手后取了面粉打了水,在桌子上揉面团。
早春的清晨,天空还是黑沉沉的,冷风从敞开的门口灌进来,楚成允不由打了个寒颤。
厨房里燃着烛火,忽然一阵风过,烛火晃动,缚眼的白纱松脱,落在洁白的面团上。
危险的气息在静谧的空间里缓缓回荡。
楚成允静了片刻,抬手摸去,白纱在手中滑过,抓了个空。
黑暗中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握着白纱,鬼魅般的身影从楚成允身后出现,一步一步踱到桌子对面,带着温和的笑,注视着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
楚成允抬手在桌上摸了一遍后,没有摸到自己的白纱,眨了眨眼,继续埋头干活,手指依旧一一点过各类碗碟,精准无误地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楚长卿就站在他对面。
虽是笑着,但那犀利的目光,犹如猎鹰,透着寒光,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似乎随时准备扑食,将猎物撕得粉碎。
楚成允看似动作表情平稳,心底的恐惧感已经密密麻麻地蔓延至了四肢百骸,全身血液几乎都凝滞了。
时间每过一分,压迫感就沉重一分。
「王爷。」小灼再次见到楚长卿进厨房,依旧还是被吓了一跳,「您怎么又来了?」
「想看看阿允给皇叔做什么好吃的。」楚长卿浅笑道。
小灼一拍脑袋,「还说呢,殿下说昨日想给王爷做桃花羹,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还特意跑去找您,最后没找着,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失魂落魄。」
「哦?」楚长卿看向那专心和面的人,「那你可以告诉他,本王想尝尝,不如今晚宵夜就做桃花羹吧。」
「好,小灼等会就告诉殿下。」
楚长卿走后,楚成允狠狠松了一口气,和面的手止不住抖。
……
漫长的恐惧最磨人,仿佛是一把凌迟的刀,一下又下的切割着人的神经。
楚成允整天都在惊恐中度过。他撞破了一个可怕的秘密,明显察觉到自己最敬爱的皇叔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曾经以为和蔼慈祥的皇叔,今早如一头蓄势待的狼一般盯着自己,亮出森森獠牙。
一整天心不在焉地枯坐在屋里摘桃花,粉红色的桃花瓣摘了一大摞。
日暮悄然而至,恐惧感也随着黑暗的到来越来越深。
楚长卿回来了。
依旧宠溺地将楚成允抱在怀里。
楚成允努力忘记那双骇人的眼睛,同往常一样,乖巧地说出关心话语。「皇叔辛苦了,今日厨房做了豆腐鱼汤,闻着可鲜了。」
「皇叔今天累不累?阿允给皇叔弹琴可好。」
楚长卿解开那抹遮住楚成允眼睛的白纱,将他的脸转过来盯着看了会儿后,在他手心写下,“桃花羹”三个字。
楚成允扯出一个笑,「阿允现在就去做。」
他带着小灼一起去了厨房,取出泡了半天的桃胶,打水忙碌起来。
香甜的桃花羹盛到碗里时,管家突然出现,将小灼叫走。
楚成允心下慌张,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升腾。他缓缓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端着桃花羹慢慢摸到楚长卿的房门口。
楚成允装瞎子装得很像,不会表现的太笨拙,也不会太利索,所有动作和以前一无二致。
他想着,只要熬过这次试探,让楚长卿相信自己眼睛未恢复,那么危机也就解除了。
站在紧闭的门口敲了几下门后,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房间里烛火通明,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亮了那满地的瓷瓦碎片,一路从房门口延伸至矮几前。
楚长卿就坐在那屋子中央的矮榻上,一手执着茶杯轻抿着,悠闲至极,桌上一侧摆着一把银色匕,虽未出鞘,但看着竟比那满地的瓷瓦更令人毛骨悚然。
楚成允心下凛然,面上始终挂着纯净地笑,
「皇叔,阿允可以进来吗?」他站在门口问道。
很自然,不会有人回应。
半晌后,他犹豫着摸索跨进了房里,刹那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将楚成允关在了那刺目的房间里。
他捧着托盘一步踏出,瓦片刺入足底,楚成允吃痛一声,忍不住后退一步。
「皇叔。」他蹙眉唤,抬脚轻轻踢开那大片的瓦块,再次小心翼翼地跨出,又是一阵刺痛,不由得连退两步,背后抵在了坚硬的房门上。
「皇叔?」
「若影」楚成允试探着喊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