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过去,到了六岁,趴趴的颜色不再鲜亮,布料开始毛躁,变得灰扑扑的,他很难过,认为它老了,背地里哭了好几次。
奶奶她们没有偷偷为他换一只新鳄鱼,而是告诉他,要带趴趴去看医生,等治好了,趴趴又会恢复如初,继续陪着他长大。
他很信这话,郑重其事地将趴趴交给爸爸,“要早点回来哦。”
傍晚爸爸就带着趴趴回来了,鲜亮的绿色,光滑的脊背,他抱住他的趴趴激动地直跺脚。
妈妈摸着他的脑袋,笑着问:“看看是不是趴趴?”
他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是的!”给趴趴翻个个儿,露出它的白肚皮,“趴趴肚子有道疤,位置一模一样,味道也是一样的!它就是趴趴!”
奶奶她们大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随着年岁增长,他渐渐明白趴趴不是老了只是旧了,现在的趴趴也不是原来的趴趴,肚子上的疤只是妈妈比对着原来那只缝的线,味道一样是因为洗新趴趴的皮肤用得同款洗衣液。
而且他还知道了为什么趴趴肚子上有疤,他早产,免疫力差,家里人怕买回来的玩偶不干净,拆了鳄鱼,把棉花掏出来,洗干净皮肤,再塞进去自家的新棉花,重新缝上,只是妈妈当时不会藏线,线在外面,被他当成一道疤,就好像妈妈肚子上的。
哪怕知道这个,他依旧很爱他的趴趴,依旧认为它是只有灵魂的鳄鱼,因为多年的陪伴是真的,它承载的爱也是真的。
第二只趴趴陪了他很多年,他长大了没小时候那么能造,趴趴老得很慢很慢。
出来上大学没有带趴趴,因为他们商量过了,总得留一个守护家啊,所以趴趴没有跟来。
宋望星在心里叹气,要是谢怀洲没那么可恶就好了,他们会好好地做着朋友,今年过年回家,他会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可是现在泡汤了。
想着,没好气地抬眼,撩了身旁的谢怀洲一下,讨厌。
谢怀洲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本来就在看宋望星,注意到他一会笑眯眯,一会唉声叹气,第一次体会到陆宁那种强烈的好奇心,心像小猫抓一样,很想知道宝宝在想什么。
蓦地,就被湿漉漉的眼睛翻了个白眼,谢怀洲:“……”看样子又在心里数落他。
只是,瞪他怎么也这么漂亮?很想…亲宝宝的眼睛,肯定会害羞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睫毛颤啊颤的……
咳。
谢怀洲视线重新移到电视上,面色阴沉,有完没完,再想也亲不到。
中途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送来甜品奶茶和水果,又训练有素地收拾好餐厅,动作十分迅速,宋望星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走了,什么?
谢怀洲帮他用吸管戳开奶茶,递到他手边,“热的。”
宋望星有些无措,说好的请谢怀洲吃饭,怎么成他来谢怀洲家骗吃骗喝了?小声道:“谢谢。”
哎呀,早知道不答应来谢怀洲家吃火锅了。
谢怀洲怕他有心理负担,淡道:“平时也会准备。”
宋望星睫毛扫着下眼睑,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嘬奶茶,可是平时只用准备一人份的,今天准备了两人份啊。
怎么办呀?总这么欠着谢怀洲,他都不好意思报复了。
正在纠结,小恶魔拿着叉子跳出来,在他耳边大叫:“你个笨蛋,不能这么想!怎么能被小恩小惠收买?他对你好是为什么?不就是想降低你的戒备,然后对你这样那样!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晚上和嘟嘟调情,白天逗弄你,你信不信,你现在勾勾他,他能把你按到沙发里顶……”
啊!宋望星不敢再听了,慌忙捏住耳朵,走开走开,污言秽语!
谢怀洲见状微微皱眉,“怎么了?奶茶烫?”伸手试试杯身,正常温度,那是…怎么了?
宋望星抱着奶茶杯根本不敢看他,连连摇头,不是的。
完全不敢试!甚至不知道上回在寝室他怎么敢离谢怀洲那么近,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亲上了……尴尬地脚趾抓地,他那天肯定被人下降头了!
小恶魔又冒出来,在他耳边讲悄悄话:“当面不敢试,你可以用嘟嘟啊,让嘟嘟发张照片给谢怀洲,他保准会硬……”
够了!他说够了!宋望星恨不得揪住那只小恶魔,狠狠打它屁股,还没巴掌大,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打我也要说,心软小心被谢怀洲吃掉……”
宋望星要气死了,在心里和它吵,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心软的!
小恶魔不信:“真的吗?”
宋望星看向落地窗外,在心里坚定地回答:“是的,我保证。”
然后便瞧见屋外狂风大作,树枝被吹得快要折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宋望星看向谢怀洲,眼睛里隐隐透着担忧,“谢怀洲,这种天气你的腿会痛吗?”
谢怀洲的腿受过伤,碰到阴雨天会不会痛啊?
谢怀洲微怔,没想到宋望星会问这个问题,一道早已愈合的疤,甚至连他都漠然置之,只是不经意地提及一次,就被宝宝牢牢记在心上,哪怕宝宝不再拿他当朋友,哪怕心里总是生他气,可,还是不受控制地关心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想到了就着急地问出来。
谢怀洲轻轻颤动的瞳孔倒映着宋望星忧虑的模样,心好似春风吹拂,哗一下焕新芽,处处生机。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触动。
就好像还在和你闹别扭的小猫突然来到身旁不停蹭你,恍惚过后才明白它可能看见你被洋葱熏出的眼泪,以为你很难过,赶紧过来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