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一事从翰林院调走了不少新科进士,各部见此机会纷纷找了吏部索要空缺,将翰林院搬了个大半。萧崇清本就借着太子的关系入了吏部,想来对公事已然得心应手,许铭卿被御史台讨了去,他性子刚正不阿,这差事于他来说倒是利弊两分。至于沈景轩,武举的头魁,如今已破格提了骁骑都,在官家眼皮子下当差,算得上朝中新贵,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如今算来,尚未踏入中枢机关的,也就她与苏既白两人了。
苏既白自然不急,他爹爹苏望是尚书右丞,放眼六部便没有去不成的地方。顾望之也不急,赫连玦有意动吏部,自然会想法子将她安插进去,她只需静静等着升迁的诏令下来便是。
可顾怀宇急,顾家合家荣光皆在嫡子一身,可如今偏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就连顾望城都被工部讨了去,偏是顾望之,三科的魁,还在翰林院守着。他心中以为是顾望之会试开罪了赫连玦,如今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不敢轻易要了顾望之,找了许多熟人说项都不得果,眼下急的左右不是。
“你父亲为了官吏调动一事来寻了你几次,我瞧着你倒是不徐不缓,可是已有定数了?”顾老太太放了手中的茶盏,询问道。
顾望之起身拱了拱手回道:“回祖母的话,此事还尚未有定数,孙儿想着在翰林院中多待些时日,磨练一下心性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萧崇清连忙道:“祖母莫要担心,七弟弟的事崇清时刻都是留意着的,自当为望之寻个配得上他的好去处。”
这几日萧崇清来的勤,时不时便送些新奇玩意儿到府上,可偏偏克己守礼的紧,只敢借着探望祖母来瞧上顾云蔓一眼,祖母虽有时有意留两人说说话,却也碍着顾云蔓的名声不曾让萧崇清多待。
顾望之挑了挑眉,忍不住调笑道:“崇清哥哥同我家阿姊还未曾成婚,这声祖母不知是随着谁叫的?”
“我,这……”萧崇清闻言,瞬间红了耳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悄悄敢抬头瞧着顾云蔓,心中暗骂自个儿说话不曾过了脑子。
饶是清冷自持如顾云蔓,此刻也不禁红了脸,刚想嗔责顾望之几句,便见顾老太太哈哈笑道:“你萧哥哥不经逗,你切莫要再拿他寻开心了。想来你们的婚期也不过两月了,这是祖母便是提前叫了也无碍。”
萧崇清赶忙起身应道:“老太太大度,是崇清失礼了。”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便听念珠附在耳边说了几句,顿时笑道:“景轩来了?快叫他进来。”
沈景轩?顾望之不由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
“老太太安好,愿老太太椿萱并茂,棠棣同馨。”沈景轩模样长得英气,笑起来如同朝阳一般绚烂夺目,最是讨长辈欢喜。
“好好好,”顾老太太见着他,便笑得合不拢嘴,若非顾望之是个男儿身,怕是只恨不得招了沈景轩做孙婿,“你此番来怕不是来瞧我这个老婆子的,可是寻我家小七?”
“怎会,景轩此次来自然是来瞧老太太的,”沈景轩从小厮那处拿过锦盒递与念珠,道“前些日子景轩得了块寿山石,成色甚佳,便想着京都之中想来唯有昔日的正远侯嫡女顾老太太方才配的,故特地命人打了副镯子送来。”
顾老太太接过玉镯一瞧,色泽剔透,镯面隐有飘彩浮动,寓意和成色都是极好的,笑道:“你最是有心。”
“老太太喜欢便成,”沈景轩话题一转,又道,“听闻京都云松阁内今日有诗会,阿望可愿与我一同去瞧瞧?”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兜兜转转原来在这等他呢。如今多事之秋,若要被赫连玦的人瞧见她同沈景轩一起出行,免不得又犯了疑心,顾望之正想拒绝,便听顾老太太道,“望哥儿,景轩既亲自来请了,你便同他去一趟吧。”
顾老太太虽不知两人之间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沈景轩此番是为了顾望之前来,送了这对镯子不过是想她替这两人说项,想来是年轻人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总归不碍事的,她自然愿意当这个和事佬。
顾望之见老太太话了,总不好忤逆,又同祖母说两句话,便随着沈景轩去了。
顾云蔓见着祖母有些倦色,便也同萧崇清退了下去。
“我家阿望性子冷,此前开罪了王爷那边,后面的仕途怕是不那么好走了,”顾云蔓有些忧心道。
萧崇清如今刚进吏部,尚未站稳脚跟,不便直接替顾望之说项,只道回去自然会求过爹爹,为七弟弟寻个庇佑,左右先躲过这遭,有个职位便是。
顾云蔓点了点头,替望之谢过。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萧崇清停了脚步,有些沮丧地瞧着顾云蔓。
她实在清冷,皎若悬月一般叫人可望不可得,萧崇清到底摸不透顾云蔓对他究竟有几分喜欢。是到了年纪该寻个合适的儿郎嫁了,亦或是什么别的……
顾云蔓瞧出他所想,微微叹了口气,将袖中的帕子递与他:“这个,你收着。”
“这……”萧崇清有些不明。
顾云蔓忍不住红了红脸,将帕子丢在他怀里:“你是个呆鹅吗?这都看不懂。”
女儿家的贴身帕子都给他了,现在顾云蔓女儿家的名声便都捏在萧崇清手中,若非当真心悦于他,又怎么会如此。
萧崇清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顾云蔓娇软的葇荑:“阿蔓,我,我日后娶了你,定会全心全意待你,绝不辜负……“
顾云蔓瞧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眸,恨不得要把世间最美好之物都捧到她面前来的模样,便知,她不曾选错人。
“萧崇锦这个眼线你倒是养的好,有了消息他怕是八百里加急也要同你报上一报,”顾望之不用想也知道,此番沈景轩前来,定是萧崇锦得知自家大哥哥今日要拜访祖母,届时她自然得出来迎客,故而特地与沈景轩通了气,叫他此时前来,借着祖母的由头逼她应约。
“你不肯见我,便只有崇锦这一条路子可走了,”沈景轩倒是不在意顾望之的冷言冷语,又凑过身去离她近了几分,“你当真是冷心的?便是连我见上一面也不肯?”
见顾望之不语,一路上又冷着面容半点好脸色也不肯给他,沈景轩也有些恼了,掰过她的脑袋定眼瞧着自己,气道,“你究竟要恼多久,先前科考一事是我不对,可我真心实意同你道歉了。你便是连一次机会也不肯给我了?”
他武将出身,力道大的惊人,顾望之扭了扭他想挣脱他,却现半分也挣不开,反倒是让自个儿的面颊红了一片,她忍不住道:“放手,疼。”
沈景轩微微见她侧脸的红痕,心疼得紧,连忙松了力道,捧着她的脸道:“阿望,我们自小一同长大的,我不信你对我半分情谊都没有。我想过了,我不要名分,咋们就这样相处着,往后的事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不好?”
顾望之几乎是要被他气笑了,意气风的小将军同她说不要名分,“沈景轩,天下好姑娘这般多,你非要吊死在我身上做甚?”
“我偏要你。”沈景轩开始耍无赖,伸手便将顾望之环在怀中,少年炽热的体温灼得她一滞,连忙挣扎起来,“沈景轩你要不要脸。”
“怕什么,马车内就你我二人,便是真瞧见了我也不怕,”沈景轩凑过去便要往顾望之唇角亲,却被她皱着眉头飞快侧过脸去。
“你废了这般心思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表演你是如何情的?”顾望之也不挣扎了,眸子冷得如同三尺寒冰,定定地瞧着沈景轩,“便是醉红颜里的姑娘也没有让你这般随意轻薄的道理,想来我在你心中低贱,想佻薄便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