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之下,将韩阳陈家一干人尽都杀之。而江渚无需我下令,自会领人去追击他们,但我没想到她会赶回来。心潮澎湃,她其实心里还是惦记我的。只是我的欢欣没能维持一时,她听到秦玉说江渚去向后就意识到宋钰有危险,再一次如夜莺一般消失于我眼前。
告诉自己,无碍,韩阳城就是结束,她终会属于我。
事实上韩阳城确实就是结束,却是我和她的结束。在我慢慢将武林之势吞并,而宋钰无能为力之时,我没料到与下属的一番对话会被她给听了去。看到她出现在黑暗中,有那么一瞬我慌乱得身体轻颤,但转而就镇定下来了。事已至此,那就顺其自然吧。即便隐瞒,也不可能瞒得一世,终是要让她知道的,只是我必须防范于未然。
将她囚禁于暗室,并非是怕她将我秘密告之于世,而是不能让她就此离开我。
另外,我必须攻破她的心防,揪出宋钰之谜,让她对那人能够死心。
关于宋钰,我一开始就说过这人不简单。事实上也是,他的不简单不单单在于他那足智多谋,而是他的身份。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宋逸的儿子,而是冒充的,至于目的,想来也不会太过纯粹。
她从密室醒来后就用冷漠的眸光看我,早已认清,信任在我与她之间土崩瓦解了。
而她却在问我: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吗?
我心头沉了沉,给了她最真的答案:只要你愿意,就能信。
没道出口的是:无悔,只要你愿意信我,那么一切都能回到,甚至,我可以为你割舍一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但是显然不可能了,她觉得我不再是本来的那个江浔。可是她不知道根本就是她从未了解过我,而我自认识她的那天起,就是这样一个人了。
那日我踏着台阶一步步向上,就好像我与她的距离在越见拉远,当走到最后一阶时,我回首看她,问:你对子渊那般信任,可假如他不是真正的宋钰呢?
这时我还不能确定,但传回来的消息基本上已经八九不离十,缺的只是个人证罢了。
隔日,江渚就把那个自称宋逸儿子的奴仆给带回来了。可是听完他所述,我发现我犯了个原则性的错误,就是始终纠结在宋钰的真假上。可现实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宋钰,宋逸的儿子也不叫这个名字,甚至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所以这个在众人视界里的人,他可以不是宋逸的儿子,但他确确实实名叫宋钰。
最主要的是,在我囚禁她的第二天,就发现宋钰带着荼小刀不知所踪了。
此人心机之深沉,早已料到我会有所行动,先一步已经避藏了起来。
她那边必须要有个切实的证据才会相信,我不能功亏一篑,只能让这个证人改口唤他口中的公子叫宋钰,也将一部分事实改掉一些。
当她听完仆人所述后,震惊的表情让我感到满意,终于可以让宋钰从她心里划去了。
只是不过一个转身,她就不见了。
部下来报时我还正在与人议事,抛下所有人冲进密室,却只剩一屋空寂。我坐在她曾睡过的榻上整整一夜,各方得来的消息都是查无踪影,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了。
是隔了将近半年,才从江渚那得到关于她的讯息。包括宋钰的。
原来果真如我所料,她在密室离奇失踪是被宋钰给救走,只是未料及他们会隐匿避居到我南越在中原武林投放的另一个基点。等到江渚传回消息时,已经事发,诸多年暗藏的秘密武器被一尽消灭,而她,又一次不知所踪。
再得讯息是江渚亲自向我汇报的,他在形容时有着从未有过的困惑,他说看到的金无悔与以前很不同,她就像变成了一把杀人的修罗刀,没了理智和神智。问刀法却惊人的厉害,甚至连他都难与之硬拼。
我听着觉得陌生,明明无悔是擅长剑术,刀法根本一窍不通的,何为江渚说她刀法绝伦?她被柳长空带来了韩阳,有了前车之鉴,我不敢轻举妄动吓跑了她。只能一点点悄无声息的铺网,收线,然后将她网住。
时隔大半年,再看到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只是她那形敛于外的病态和虚弱,让我心惊,路百川为她诊脉后的一番话让我下了决心,不管时局如何,都要带她回青灵山,与她父母相商医治之理。因为路百川私底下告知我,她身上的寒已成毒,早年必然是为人所治才能得以保存,必须寻到那一味药方能根治。她从未离开过青灵山,自然救她的人是她父母了。
青灵山下,我与她走在树林间,心情很平静。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她初相识时。心里突的萌生一念,假如一切重头来过,可好?我拉住她,对她说愿意为她舍了韩阳武林,只求她回来我身边。那一刻,我甚至是愿意割舍这江山天下,等医治好她就带着她过鲜衣怒马、闯荡江湖的生活,那一定无比的快活。
可这不过是我的一场梦,在我费尽心血斩除山道阻碍,赶到青灵山上时,不但发现宋钰已早我一步先到,而且他不知在对她使什么术法。
剑出鞘的霎那,注定了这一夜是永殇。
断剑由她亲手推入我的心窝,将我所有的爱念、希望统统覆灭,也将我推入了地狱。
再生,是宿命的又一次开启。
在我一次次将心口的伤撕裂时,爱意变成了恨念。爱曾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所以当五年后我举军进攻汉室王朝,在军营里第一眼就认出刺客是她时,没有犹豫将断了的坚韧插进了她右肩,没有一点不忍与心疼。这当该是她还我的!
她总是在逃,一次又一次。这次,我会让她插翅都难飞,不妨就用一个景城来作赌注吧。
时隔五年,我终于见识到了江渚口中说的如修罗刀一般杀气弥漫的疯魔了的她,刀刃又一次挥向了我。没有避闪,只漠然看着她,质问她是要再杀我一次吗?
那散乱的眼神闪过慌乱和痛楚,我看着她身后江渚在接近,明知大局在控仍逼她作选择。呵,执念是多么可笑,不过是见证了她又一次将我覆灭的决心。
为了宋钰,她甘愿成魔。
只是看着她垂倒在我脚下,我仍然喝止了周旁冲上来欲保我的长剑。沉沉凝着那具娇小的身体,最终还是下令:“带回去。”
她昏沉多久,我就犹疑沉定了多久。
错失了攻破景城的良机我不懊悔,得知云星恨领军直指我南越都城也不懊悔,唯一懊悔的是:为何我让她伤得这般重?路百川说,她没得救了,除非神医再现。
我带着她离开了军营,去往天山的路途。并且也让人特意传讯给了宋钰,既然我们的纷争从江湖开始,那么也从江湖结束吧。算起来也属一石二鸟之计,我既想带她远离战争政治,又不能任由宋钰把我国土分割,自然只能诱他前来。
只是,我又错了。
算计了所有一切,却没有算计到这环境。雪崩来得猛烈而疯狂,而更疯狂的是她摆脱了我,飞于空中为我谋求生路。看着她一次一次从天而坠砸入冰河,我心如刀割,悔不当初,可又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冰雪将她的身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