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刚过,长安城的暖风便迫不及待地吹绿了灞桥的柳枝,再吹薄了小娘子们的衣衫,却怎么也吹不暖杜清檀那颗冰冷绝望的心。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铜镜里的自己。
冷白皮,细长眉,凤目妩媚,唇瓣粉嫩,天鹅颈,身形纤长。
柔弱无辜,我见犹怜,确实是她从未有过的美貌。
杜清檀面无表情地捏了个兰花指,又恶寒地打了个冷噤,暴躁地将铜镜摁翻,长长叹了口气。
这倒霉催的穷逼病弱孤女一个,走一步喘三气,风都能吹倒,要这美貌何用
和她一点不匹配
摔
“五娘,萧家来人啦,带来好多礼品,大娘子让您赶紧梳洗了去见客您就要苦尽甘来啦”
婢女采蓝推门而入,欢喜中带了几分抱怨。
“主君过世后他家再没露过脸,这都两年多了,总算想起来还有这么一门亲事前几天大娘子还念叨呢,这不来啦唉,无论如何,总是好事。”
杜清檀懒洋洋地趴在案几上,没有半点兴趣“未必是好事。”
这还是她那位枉死的便宜老爹早年给定的亲。
兰陵萧氏,历经几朝的百年门阀,祖上出过皇帝和皇后,与当时尚且兴旺的杜家算是门当户对。
但自从她爹卷入朝政纷争枉死后,家财殆尽,奴仆四散,只剩下她和寡居的伯母杨氏及幼小的堂弟团团相依为命,勉强度日。
萧家不闻不问,四时八节也未按着规矩走礼,显然是后悔了的。
听闻她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夫萧七郎才貌双全,科举顺遂,前途无量。
这样的人,怎么肯屈就这桩赔本的婚事
“这样啊。”采蓝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她默默翻出一件五成新的月白色短襦,再配一条半旧的天水碧罗裙,在杜清檀身上比划又比划,叹气。
“这都旧了,还短了也没件像样的饰,按说您该穿好些才是,都两年多没露面了呢”
堂堂京兆杜氏贵女,穷困如斯,竟然连件体面的衣裳都穿不起了,实在让人心酸。
“倒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的。”
杜清檀自来不看重衣服饰这些外在之物,能穿就行了,何况对方又不是什么要紧人。
“怎会是虚的呢体面总是要的”
采蓝挑剔地看着她的前胸“您太瘦了这都没胸打扮好看些,他家见着您这么美,一定舍不得不成,得弄一弄。”
片刻后,采蓝手里抓了两团黄的旧丝绵,妄想塞进杜清檀的前胸衣襟“把这个塞进去就好了”
“又皮痒了”杜清檀耐心殆尽,威胁地抓起鸡毛掸子。
但她天生柔弱娇怯美丽,摆出这么一副凶悍模样也不过像是小奶猫哈气伸爪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