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是汾渊河的龙王,千百江河湖海里唯一一个少女龙王。
在职三百零三年来,这是凡人们送来的第三十六个少女了。
要怪就怪凡人不知道这个职位还能有女仙当值。不过除了她,也没有其他女仙愿意干这种活儿了。
为什么不放她们回去?黎川曾经也不顾千年传统放过几个,没几天又送来俩,送回去的姑娘被冠以貌丑晦气,嫁不出去,活也憋屈。
更可气的是有一次居然有人说那姑娘触怒龙颜,要在河边烧死她!黎川只得一个大浪给她卷了回来。
那姑娘上蹿下跳哭了两天,第三天硬是吃了八条桂花鱼,对着鱼刺立誓,“我王涟再回去就是狗!”
第三十六位少女如今正在大殿上,被捆在轿椅里。把她扛回来的两位虾兵揉着肩膀,“这个新娘子可沉!”
黎川坐在宽大的龙椅里,抬手施法除去她手脚的束缚,笑眯眯地准备打招呼。她却立刻死死抱着盖头,如何也不掀。
“她……不会长得丑吧?”一虾兵活动着关节,小声琢磨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可都是汾城最漂亮的姑娘!丑的可没资格做祭品!”王涟将手中瓜子往盘里一扔,撸起袖子,“来来来,你们几个帮帮忙!”
黎川瞧着她那老鸨子逼良为娼般的架势,忙拦道,“那个……不掀也不要紧……过几天她就……哎~粗鲁了粗鲁了!”那几个老姐妹已经将那位少女手脚死死抱住。
“这姑娘手劲儿真大嘿!不是吴屠户家的孙女儿吧!”
“这姑娘的脚有我胳膊肘那么长了!”
“快快快!殿下快把盖头掀了!我抱不住了!”
“这……这不好吧!”黎川双手举在脸前轻轻摆着,人却已然站了起来。
“让你掀就掀!废什么话!”
这不掀不知道,一掀哈喇子流了半里地。倒不是黎川的,是刚才抱着“她”的那几位老姑娘,一起流了半里地的哈喇子。
“呃……”黎川掸了掸似乎沾到口水的袖子,端起她不大有威仪的仪态,“各位都放手吧!”没人听他的,甚至比刚才抱的更紧。
“这回居然送了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来!”王涟抱着他的胳膊,舍不得撒手。
小郎君确实俊俏,是那种搁在汾渊河这种精怪丛生的地界儿也觉出挑的好看。或是怕显得太高了,他没戴凤冠,墨只一支扣簪懒懒别在脑后,即使穿着女制的喜服,却丝毫不觉女气,却有种别样的鲜衣俊美。
送来姑娘倒还好,这是龙宫惯例,有一套标准的执行流程:来了,下雨,养到阳寿尽时,送走。当然是送到阎罗殿,前往下一世了。还不想走的,以规劝为主,不得强行为之。
既然送来了,养着便是了。黎川也大方给个福利,保她们青春永驻,养到她们想投胎为止。
被沉了河的姑娘也多是洒脱通透,到了生死簿的大限,便随着去了。有些想得开的立刻要求投胎,塞些宝贝打点打点,也能马上送走,还能给她求个好来世。
现在就剩下六七个,其中有四五个常驻,说难听些就是赖着不走的。王涟就是一个,在这里住了一百七十多年,既不回去,也不走。
这忽然送来个男的,黎川颇有些措手不及,甚至觉得面上很是过不去。天知道这事儿传开,在一风一语八万里的九重天又会嚼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奇闻来,她女身当值龙王的争论又要被挂出来撕扯一番。
黎川虽还是面上带笑,态度显然就不如对少女那般和蔼,她回到座椅里,抓了一把瓜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嗑起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对方被抱着手脚,面色铁青,一双浓郁的眉锁的紧紧的,嘴唇仿佛被浆糊粘上了似的。要不是体察他周身没什么符咒痕迹,黎川就以为他被施了禁言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