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龙角不像鹿茸,今年割了换季又长出来,这东西只此一副,断了可就长不出了。不过只要角在,还是有办法接回去的,只是断处多少还是会有接口疤痕的。
“走了。”
黎川回过神来,文烁君已经经过她,往甬道深处走去。
方能炉距离不远,很快到了。
而言准仍在炉边有些近乎疯狂地割着手臂,鲜血流下,滴在炉内的油石上,可是油石没有丝毫反应。
他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了,显然失血过多了。
文烁君上前制止他,“你此前做了什么?方能炉镇守北溟不会不认龙族之血。”
在重新祭血燃炉之前,这个问题必须弄清,若只是言准有问题,他们再来一次,炼化神弓便好。可倘若是方能炉的问题,祭再多的血也毫无意义。
言准自然没那么好开口,不过文烁君也没指望他能说,伸手一掌按在他的头颅上,瞬间侵入他的识海。
过往画面一一回闪:
言准和一个少女,是……鲲鹏少主厝罗……
厝罗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言准打开密道,鲲鹏族长和狼王带着厝罗进了七封神器所在之处……
他们在司生鼎前做法,厝罗醒了,可是魔神的幻影出现在了司生鼎前,司生鼎,裂了……
文烁君睁开眼,难掩怒火,“你们在祭供魔神?”
言准顾不得手臂的血痕,双眼失神,“我们中了魔神的圈套,这是魔神阴谋。原本我也要做的,但那时我即将仙考,怕被天界察觉,便请了狼王替我。若我那时也做了,冰封之界那时便破了。可我们不能不救厝罗……”
“愚昧!”文烁君丢下这句,便不再管他,转身看向方能炉,他看着手中的弓,“鲲鹏之躯已然献祭,怕是此弓也难成神器。”
“哈哈哈哈哈……”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冰室内,不知何时一团乌泱泱的黑气弥漫在头顶上,“七封已破,挣扎无用。就是修好了月华音,世间也再无司生鼎了。吾已获新生,结界一破,将重临三界,尔等若此时俯,吾自当论功。”
“是魔神……”言准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脸色非常难看。
文烁君伸手拾起一块月华音的碎片,以弓弦之力弹向黑雾,黑雾转瞬变幻了位置,躲过一击,枭笑道,“多大的娃娃了,还在玩弹弓。”
文烁君手中瞬间腾起火灵,对黎川通灵说道,“结界异动,尚可唤起灵力,但使用颇费气力,恐损根基。若非不得已不要尝试。你且想办法联系上天界,我去加固封印。”接着便腾空跃起,将黑雾逼出了冰室。
黎川盘坐下来,手中捏决,最大程度地放大了通灵可达的能力,可是不管怎么尝试,她都能感受到被一道无形壁垒挡住的感受。
“没用的,这里是无山。魔神早已将障眼法与无山结界融合,结界在,无山在,外界也看不到如果你传出去了,那便说明,结界已破,魔神临世。”言准说道。
山峦再次震颤,不知道何时,他们所在的冰室也会坍塌,这方能炉,便再也无用。
言准忽然癫狂地抓住她的手臂,以匕割破了她澔霜般的手腕,瞬间鲜血如注。
“你干嘛?你疯了?”黎川想要挣脱,可是言准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硬抓住她的手臂不得动弹。
鲜血浸润油石,方能炉很快燃烧起来。
“无山不能破。”言准说道,说着从背后将黎川向炉中推搡,他是要献祭黎川,以她龙骨铸造神兵。
“疯子!”黎川用力撑着炉壁,灼人的热气扫过她的手指,即使是火灵,也惧怕这方能炉的火焰。
她伸腿踩住炉壁,奋力一蹬,推开了距离,可言准仍从身后钳制着她,“如果可以,我宁将自己生祭,可是你看到了,我不行。你放心,我一心只想封印此界,绝无他心。”
黎川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抬手抓住断角一头,猛的下压,另一头翘起直击言准要害,趁其不备脱离出来。
可言准步步紧逼,“我龙族世代镇守神魔结界,决不与魔同流,我自愧失察,叫魔神有机可乘,故今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守住冰封之界。”
“就算你祭了我,也不一定能压制魔神,就算成了,你又多一项戕害同僚之罪,也受不得功勋。”黎川手持龙角,招招格挡,没曾想言准的手脚功夫比她强出不止一星半点。毕竟是要守无山的,北溟黑龙一组确实在体格上修炼得更多。
黎川再一次被压在炉壁上,持断角的手被按在沿上,脖子被紧紧扼住,额角青经暴起。
“我守无山,岂是为了功勋,你太看轻我北溟一族了。”
黎川空出的那只手揪扯这言准的衣襟,拉扯间,言准衣袋里的琴弦掉落炉内,瞬间烧的红亮。他看了一眼显然已经不在乎了,单手掐着黎川的脖颈,直将她往后压。
黎川腰肢折过去,头已经燎出焦糊味道。
她没有那么大无私,她还有父母亲友,她还有锦华前程,她不能不清不楚地,窝窝囊囊地死在无山的剑炉之中。
况且无山还有希望,她相信文烁君能带着他们平定此乱,还没有绝望到以身祭坛的地步。
她,还要活千万岁……
奋力抬手以断角击之,可言准健壮坚实的手臂用力一按,黎川相较之下如麻杆一样的胳膊再一次狠狠磕在炉沿。她右手瞬间麻了,手指脱了力道,龙角从她手中滑落,掉入炉火。
“不!别!”她手忙脚乱去够,已经够不着,要捞起来才行!可言准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气管已闭,喉咙沙哑,艰难地出声音,“惊天……可以招来天界关注……你找来……”
“惊天钟已裂,你乖乖下去,三界会铭感你的牺牲。”
“来修……我用我的血……修惊天!”黎川还在下腰的姿势,伸起割破的手腕,鲜血再一次滴入炉火,“相信我!”
她脖颈上的手松了,喉咙的异样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躬下身子靠着炉壁瘫坐下来,再抬眼言准已去。
顾不得其他,她深吸着空气,站起来,伸手去炉中想拾起断角。可烧灼的痛感又使她瑟缩,这是她第一次体会被火灼烧的痛苦。
她想收手,可是手臂仿佛被火焰卷吸着,无论如何也拔不出了。
她明显感受到丹田一股灵流正顺着右手被吸纳到炉火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