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因他而起,还是为了掩盖玩忽职守之责?
这一切都在黎川心中不停盘算,直到她明显感到了泄露的魔息。
阵眼在他们翻越过的这个山岭的垭口凹地,黑红的魔气好似一团搅绕的旋风,胡乱撞着山壁,却又好似被什么困住,不能远去。
阵眼松动了!
一时间,雪橇前的银狼双目由湛蓝转为通红,不由控制的争抢奔跑,雪橇摇摆不定。
文烁君一把抓住围栏,按住黎川的胳膊,随时准备跳车。
两匹狼在奔跑中撞在一起,摔倒一团,更多的狼被偏转的力道拖拽,偏移……
整个车架漂移反转,从雪路上侧翻出去。
黎川被提了起来,她紧紧拽住文烁君的披风,在没有御风之术的情况下,两人在飞跃几米后,一骨碌摔在厚雪里,溅起的碎雪并没有停住他们。
他们像从九重天坠落的星宿,在千堆雪中砸出好几个坑洞,滚了好多圈,才终于停下来。
黎川被死死护在披风里,直到停下。文烁君迅抽身站起来面对不容乐观的阵眼和那些被魔息沾染的银狼。
眼看它们挣脱束缚朝他们奔袭而来,文烁君解开腰间乾坤囊,伸手去探,却什么也没拿出来,反而顺手将其丢在了一旁。单手扯下披风,扫过地面,携着碎雪击向前方。
黎川迅爬向被丢在地上的乾坤囊,居然是假的!被掉包了!黎川心中暗道不好,所有的法器兵武都放在乾坤囊内,甚至连符咒都没有存一张。
虽说不能使出灵力来,黎川的手脚功夫也还能拿得出手,配合着文烁君,三下五除二便对付了这群银狼。
“还不错。”文烁君如是夸奖,使得气喘吁吁的黎川有些脸热。
忽然,旷无人烟的山岭传来了缥缈的埙声,那风一样杂乱的魔息就好似被这乐声救赎了,渐渐步调一致地行动起来。
一声唳鸣划破天际,黑压压的翅羽盖住了本就不明亮的天空,好似拉开一张新的天幕。
魔息盘旋,卷起,直上云霄。
完了……
如果魔息控制了鲲鹏鸟,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之下,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魔息能操控飞禽走兽?”黎川紧攥被风吹鼓地披风。其实魔息本身是不影响他人的,那是一种区别于灵力的内在精神气息,修行与使用的方式不同罢了。
文烁君看着逐渐遮天蔽月的庞然大物,“有人举行了某种仪式,攫取了阵眼溢出的怨灵之气。”
据说冰封之界在封闭之时,有大量蜂拥而出的魔族被强行扼杀封禁于此,万载不歇地在此处遭受阵法的侵蚀折磨。怨灵之气久集不散,成了魔息滋生的温池。
他们不知道被这怨灵之气纠缠的禽兽能有多么凶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物种。据上次文烁君负伤归来鉴之,这鹏鸟只会更加难以应对。
“我化出本体可以一搏。”黎川心想,可在冰封之界内化出本体,必受阵法压制,再想修出人身,怕只能看天缘了。她好不容易到了南承宫,是断断不可误了前程机遇的。于是她吞下了这句话,蹲下身来,一边望着那庞大的来物,一边双手奋力劳作。
“干嘛呢?”听得出文烁君的声音腔调与往日有了差别,他也感到惊惧了。
“搓雪球。”黎川用力将一个雪球捏的结实些,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击打鹏鸟的方法了。可她不知道,从前她雪球击物的破坏性完全源于她无意注入的灵力,而如今,凡人一般的臂力,无异于螳臂当车。
风卷残雪,文烁君吃力地单膝跪在地上,鲜血从乌黑的头里淌出来,衣袍翻飞咧咧作响,下一刻滚落在已经被摧残得粉身碎骨的积雪里。
黎川拖着残腿,背对文烁君,仰天看着俯冲而下的鹏鸟,在胸前结印。
这个手印不需要法术,因为这个手印召唤出的,是最原本的,她自己。
龙啸冲天,一条青色的游龙冲向天空。
那是文烁君模糊的双眼最后看到的景象。
再睁开眼,文烁君现自己竟身处一个黑暗的空间,四周是青黑色的壁垒,只留巴掌大的一片星空。
莹莹星光之下,他看清了,那洞口反光的,是一片片青色的鳞片。
这是黎川……
是黎川用自己的躯体盘绕出的一个庇佑他的洞穴。
他正要撑地起身,手边碰到了什么硬物,咕咕噜噜滚出了一段。
伸手探去,摸到了一根粗壮的,类似木枝的东西。又好像不是木枝,它表面光滑润泽,还有什么浓黑的东西遗留在雪中。
这时,文烁君才注意到,这根枝状物还在不断地滴落着鲜血……
那是黎川的龙角,一支断裂不久还在滴血的新鲜的龙角。
“逞什么能……”
文烁君心尖有些颤抖地拾起来,大约是听到响动,黎川的身体动了。鳞片摩擦,快地游动起来。“洞穴”的空间形态逐渐变换,天空渐渐大了。
庞大的青黑色龙头出现在文烁君的眼前,本来应当很是英武的龙角,缺了一支,该是流了很多血,可她颜色很深,再加上永夜,不太看得清她的狼狈模样。龙身蜿蜒盘在山岗,前脚掌下踩着一团什么东西。那东西先前明明那么大,如今翅羽尽折,被踩在黎川脚下时,却显得也就那么点儿一团。
文烁君走进,用脚步丈量去鹏鸟的体长。天空落下雪来,填进他刚踩出的一个一个的脚印窝里。从头至尾,他忽然站住脚步,不对!
“这只不是先前那只!”
他抬头望向黎川,神色严峻。黎川如今无法言语了,冰封之界让她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兽,她只是点点头,从喉咙出几声吐气声。
这只比先前那只要小,是一只雄鸟。最开始出现的,是一只体型更大的更凶猛的雌鸟。能一同出动,要么是母子,要么是夫妻。可不管哪一种关系,雄鸟死了,雌鸟都会展开更加可怕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