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峰深吸一口气,抬眼道:“江小姐,您八成还不知道,城内各个赌坊都盯着江家招亲一事呢,每日都会根据次日的攻擂名单提前开设赌局。”
“喔。”江御暮点点头,“我的确不知道这些事。”
不过,这点信息已经够用了。
“你打算下注买自己输,然后在比武中输给我,是么?”江御暮说,“倒是个赚快钱的好法子。”
陆一峰苦笑一声,垂眸坦言道:“末将知道,这样偷奸耍滑令人十分不齿。可是……末将的小女儿病得厉害,全靠药汤吊着一条命。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末将家里原是供得起她吃药的,只是……唉,兵部推说银子紧缺,已经断了一个月的饷钱,后头还不知要断多久。末将等得起,可是孩子等不起了啊……”
江御暮看得出他的真诚,不由为之一叹。
兵部银子紧缺,是她和江淮照未雨绸缪,有意为之。原意是想倒逼京外各州府裁军,没想到连京内的城防兵都受了影响。
可是按理说,城防兵的饷银并不算多么大额的支出,按照兵部现有的存银来看,完全犯不着在这一节上有所克扣。
除非上头的官员们贪得太多,一层层盘剥下来,连最基本的饷银都不剩多少了。
陆一峰见江御暮沉默许久,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连忙下拜保证道:“江小姐,末将绝非贪财无义之人,愿在此立誓,只求赚够孩子的药钱,绝不多占一分一毫。若违此誓,便受天打雷劈!”
江御暮伸手扶起他,满目同情道:“好,我帮你。”
即便只有三分同情,也要表现出九分来。
“对了,我还认识一个很有能耐的郎中。”说着,她从腰带上拽下一颗铜珠递给陆一峰,“你拿着这个去杏林医馆,找费奶奶给孩子瞧瞧,就说是我的朋友。只要有这颗铜珠,不论看病还是抓药,她都不会收你一文钱。”
能卖城防兵队长一个人情,以后的用处可大着呢。
陆一峰耍刀落陷阱,穆归衡决意断痴心
次日一早,擂台边挤满了人,十之三四都带着赌坊的票据,打算等结果一出便跑去领钱。
登台前,江御暮在书铺内室挑选兵器,与守在一旁的费红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还是不理解,”费红英斜靠在书柜边说道,“既然陆一峰想靠赌局赚钱,那直接随便挑一场下注,买你赢不就行了?何必亲自上阵与你交手呢?”
江御暮一边在兵器箱中挑挑拣拣,一边答道:“你知道我一定会赢,他可不知道。唯有亲自上阵,才能保证稳赚不赔。若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终究还是有风险的。”
费红英又问:“可是赌坊的人又不是傻子,若发现他自己押自己输,肯定能想明白内中蹊跷啊?”
江御暮动作一顿,想了想:“让他妻子去下注不就行了?赌坊的人就算认得他,也不可能认得久居内宅的妇人。”
语毕,她从箱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的布包,最外层被一条九节鞭牢牢捆着。拆开以后,里头是一把又细又长的利剑,剑尾坠着一块满月形状的血玉。
穆归衡曾在梦里见过这把剑,并将自己被它杀死的场景描述给江御暮听过。
“哟,你今儿是怎么了?连这把剑都给请出来了?”费红英诧异道。
这把剑是长公主亲自锻造,送给江御暮的及笄礼,剑坠上的血玉则是先太后的遗物,意义特殊,不会轻易示于人前。
“不,只是看看,存个念想。”江御暮擦净剑鞘上的灰尘,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它出鞘的时候。”
“那你打算用什么兵器?”费红英问,“我听说陆一峰的长刀足有几十斤重,你是打算以硬碰硬,还是以柔克刚啊?”
“就这个。”江御暮拎起方才那条九节鞭甩了甩,“舞起来足够花哨,最适合糊弄外行人。”
费红英摸一摸,又掂一掂这条长鞭,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若是让它实实在在抽一下,还不得直接看见骨头哇!
……
茶馆二楼,昨日的四人少了一人——石涅没请下来假,只能留在太子府中,盼着今日有事外出的同僚们尽快带回比武招亲的最新消息。
陶瑛靠在栏杆边张望许久,指着人群里一个身负长刀的彪形大汉问穆归衡:“那个就是陆一峰吧?”
穆归衡点点头,面色凝重地嗯了一声。
林晏秋也凑过来看,惊道:“他怎么还带着刀啊?”
陶瑛正要说什么,就看到江御暮从书铺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圈银光,看不清是什么。
直到她在擂台上站定,手一松,银圈软软往下一垂,原来是一条九节鞭。
围观诸人见状都很意外,纷纷议论起来。
“她怎么还拿着兵器啊?是不是怕了陆壮士?”
“嘁,输不起吧……”
“我看吶,就算陆壮士空手跟她打,也一定能赢!”
“就是就是,这钱吶,咱们赚定了!”
今日仍由费红英镇场,她一声“肃静”,台下的议论声便停住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依例喊道:“第一位,陆一峰,陆公子何在?”
喊完又觉得怪怪的。陆一峰都三十二岁了,称其为公子实在有些勉强。
好在没人关注这些细枝末节,大家都等着看这场对决的另一位主角亮相呢。
“陆一峰在此!”他高声应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褐色劲装的魁梧男子迈步上台,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刀尖触及地面,看上去颇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