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陈国公说的办吧。”
按长宁郡主赵凝雪的意思,谁将她卖去青楼,就让谁去赎。
三日期限,期限一到,一封家书北上,十万大军南下。
北境的铁蹄早就想踏一踏长安的雪泥,看一看是否如同北原一般泥泞。
今日已是第三日。
赵牧之军固然强悍,朝廷也并非不能拒之,关键是其余三国还在虎视眈眈,牵一而动全身。
一旦北玄生内乱,如狼似虎的西陵、东魏、南晋三国断然不会放过如此机会。
病虎卧榻,群狼环伺,举兵伐玄是必然,内忧是小,外患为大。
足可见顾浔将长宁郡主赵凝雪卖入青楼,招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一人之力,可招四国兵戈相见,放眼天下,这般算计怕也是独此一份了。
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顾浔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棋行的是一路险招。
将赵凝雪卖入青楼、故意提起‘朱雀门之变’,为的就是看看父皇和太后的底线在哪里。
提到与赵家有关的‘朱雀门之变’尚且如此,倘若真的与赵家扯上关系,做了赵牧的女婿,不是等于额头画上了个死字。
被顾浔一记无厘手打乱了全部谋划的陈太后心中藏不住的怒火。
这本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鸿门宴,顾浔这般一搅和,朝廷彻底失去主动权,接下来只会举步维艰。
她眼中的怒火已经要喷涌而出,咬着后槽牙冰冷的吐出一句话。
“顾浔,你最好将赵凝雪请出青楼,不然莫怪本宫无情。”
请神容易送神难,要将手握主动权的赵凝雪请出青楼谈何容易。
世人皆想让他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那他偏要做那执子之人,对弈天下。
顾浔知道再顶撞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见到了父皇和太后的底线,也该是时候见一见这个反将自己一军的未婚妻赵凝雪了。
天上下起了小雪,为表朝廷诚意,由辅陈子铭亲自押送顾浔去往百花楼接赵凝雪,让镇北王赵牧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知何时,当年那个喜欢身着青衣,满腹经纶的少年郎已经习惯穿着朝服。
两鬓斑白,不过出行依旧喜欢高座马背,只是少了当年的少年锐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陈子铭骑马与囚车并行,目光深邃凝望前方,对懒靠在马车之上的顾浔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期待。
欣慰顾浔并非真的是废物,只是在隐忍。
期待的是他如何在自己搅动的风波之中安然抽身。
作为一个谋士,他很想看一看顾浔如何拨动这盘死棋,于是故意问道。
“殿下,何必以身犯险呢?”
顾浔不傻,听出了陈子铭话中之意,莞尔一笑,反问道:
“谁想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呢?”
陈子铭淡淡一笑道:
“对呀,谁又甘愿做一颗棋子呢。”
“可谁又不是天下这盘大棋之中的一颗棋子呢?”
“你是,我是,人人皆是。”
顾浔微微皱眉,看向一脸淡然的陈子铭,总觉的自己遗漏了些许东西。
“不知陈公何意?”
陈子铭依旧没有转头看向顾浔,而是看向了那墙角悄然绽放的寒梅。
“事已至此,殿下多问已然无意义,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便走下去。”
山海无涯道且长,峰回路转又何妨。
少年郎啊,是该闯一闯。
不过陈子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像是与自己说,又像是与顾浔说。
“不过殿下要记得,长安城是见不到阳光的,当如寒梅,凛冬而放。”
当如寒梅,凛冬而放?
顾浔听的此话云里雾里,不过看到陈子铭已经微微闭上眼睛,便没有再多问。
高人的提点,永远只说三分,余下七分靠觉悟。能悟者,三分足矣,不能悟者,多说无益。
两人车马并行,都没有再说话,天上飘雪又大了几分,染了老人官帽,白了少年华。
少年何曾不风流,沧海一人独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