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跟顧遲秋商量過是否要接莊氏來京,顧遲秋的意思是等這裡情況明朗了再說。
萬博會一落幕,關於楚王的彈劾便鋪天蓋地湧來,御史們羅列出了足足十二條大罪,晏之昂聽完沒有說話,直接退朝了。
不等眾人揣測,一道由翰林院起草的聖旨便送達天牢。
楚王被廢去尊位,賜了鴆酒與白綾。
他死後,晏之昂沒有難為他妻兒,給了楚王世子縣公的爵位,並另外賜了宅邸,以供安居。
朝臣們以為楚王的事情落幕,卻不想左右翊衛將軍的供述又引出了的信息,齊國公府被左右驍衛圍住,齊國公和世子被囚天牢,其餘人等全部禁足。
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長安城為之震驚。
晏之昂卻趁夜,只帶了李循一人,低調地駕臨了椒房殿。
以往皇帝見了皇后必定要吵,可這一次,晏之昂淡淡地不說話,冷覓雙也淡淡地比說話,兩人靜默許久,冷覓雙才主動道:「陛下放心,明日早朝我臣妾的父親便會上奏告老還鄉,臣妾的兄長也會因身體原因請辭,冷氏絕不會礙著陛下的路。」
晏之昂低低應了一聲,轉身準備離去。
冷覓雙卻站了起來道:「下輩子,你絕對不要再來找我了。」
語落,她潸然而笑。
晏之昂腳步頓住,卻沒有轉頭,默然片刻,他莞爾一笑,仿佛看見了某些燈火闌珊的盛景:「當日我說,不論如何,定三書六禮,娶你過門,可是我食言了,對不住。」
冷覓雙望著他的背影,眼淚止不住地落下,直至婆娑,而那堅毅決絕的背影也踏出殿門,消失不見。
年少相識、相愛、背叛,因緣際會得以有個名分,相守卻已無法再愛。
人生若只如初見。
翌日,冷國丈請辭歸隱,晏之昂授予他郡公尊位,准許卸下一切朝務歸隱田園。而冷尋簡則平調到了外州任刺史,遠離權力中心。
同時,另一道早已擬好的詔書也得以宣讀。
跪在地上的眾位臣工原本都按照慣例低頭聽旨,可當那個名字出現的時候,許多人忍不住回頭,去六部侍郎那列尋找那位任吏部侍郎的身影。
顧遲秋也在臣工之列,而當詔書讀完,他被內侍們請上階前,與晏之昂同色的太子袍服被內侍捧上。
一切仿佛順理成章。
與皇后酷似的臉,又隱隱有著陛下年輕時的風采,他高中後長安城裡越演越烈的流言,一切的一切,讓眾人並沒有多少懷疑就接受了顧遲秋被認為皇子,並立為儲君的事實。
之後一段日子禮部加班加點,為顧遲秋的認祖歸宗和立儲君的儀式忙活,而作為正主的顧遲秋反倒清閒下來。
因典禮尚未舉行,顧遲秋和孟時還是暫住了宮外的府邸,只是按照親王規制給他們增派了服侍的人和守備力量。孟時已經出了月子,在蔡宣和阮騏的輔佐下,孟時逐漸熟悉著皇家禮制與御下之法。
不久,宮裡又指派兩人到了顧宅,行指引教導之事。
教引孟時的是已故太后身邊的管事宮女,明面上說的是行教引之則,教授她宮廷禮儀,但是這位嬤嬤上課時還跟孟時講了許多與後宮調度以及主持中饋相關的規矩、案例。
孟時學得很認真,也逐漸感受到晏之昂指派此人的用意。
而給顧遲秋指派的老師是已經退隱多年的太師,他曾是先帝的宰相,又在晏之昂剛登基時輔佐過他,此時讓他來教顧遲秋自然不只是講講四書五經。
中秋當日,顧遲秋和孟時第一次以太子及太子妃的身份出現在宮中大宴上,次日,顧遲秋告祭宗廟,正式被立為太子,孟時也被立為太子妃,遷居東宮。
典禮當日孟時和顧遲秋要分別拜皇帝和皇后,當時晏之昂的狀態還很好,可到了夜裡卻病入膏肓,李循派人把顧遲秋和孟時叫去時,大臣與後宮妃嬪在清涼殿外跪了一地,只有冷覓雙背脊挺直地站在最前。
「母后。」顧遲秋走至冷覓雙跟前,然而他們沒有時間敘話,李循請孟時在外稍等,將顧遲秋單獨領了進去。
顧遲秋一身玄色太子華服,走過清涼殿空曠正殿的時候,心裡走馬燈似得掠過前生今世。
上輩子他沒有見過晏之昂,錯認齊國公沈伯行為父。
他的養父也英年早逝,走時的年紀與現在的晏之昂差不多。
這輩子剛醒的時候他的眼睛瞎了,卻不想上輩子沒見過面的原配活了下來,還陪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想起孟時,顧遲秋嘴角溢出一絲溫柔。
若不是她的陪伴,即使有第二次生命,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天地為牢、了此殘生。
走入寢殿,晏之昂躺在床上,外間太醫跪了一地,宮女們來往無聲,一切都寂靜到了極點。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李循走進內室,躬身在晏之昂耳邊道。
「叫他過來,你們都退下吧,太醫也都退下。」晏之昂仿佛在迅衰竭,白日還端坐殿中,現在說起話來卻已經如漏了底的水杯,似乎能聽見生命流逝的聲音。
李循迅領了人出去,顧遲秋掀開珠簾,跪在晏之昂床頭,低聲道了句:「父皇。」
晏之昂輕笑:「朕這個父皇不合格,當日說好要娶你母親,見著皇位就忘記了,差點沒機會見到你,幸而你爭氣,可惜朕已經沒有力氣再教你什麼。咳咳咳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人都以為這是在彰顯權利的巨大,又可知那熙熙攘攘而來的是與非、權與利,非常人所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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