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穆皇贵妃接着就向位于右列上首的孙淑妃发难,“淑妃妹妹,御膳房一向都由你在打理,怎么做事情如此不当心?昨儿皇上召连美人侍寝,莫非你怕她得宠,故意施计陷害么?”
孙淑妃忙诚惶诚恐的起身,“皇贵妃冤枉!嫔妾怎敢有这样的想头,只因这几日事忙才疏忽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那帮奴才,看谁还敢怠慢!”
她也机敏,知道服软。错了便是错了,若一味强辩,反而于己不利。
穆皇贵妃冷哼一声,“但愿淑妃记得,以后切勿再犯。”
两位娘娘唇枪舌战的当儿,连乔只沉默着不做声,仿佛与己无关似的。接触到孙淑妃投来的一抹窥探的视线,她顿时起了警觉,越发低下头去,揉着衣角,显出怯生生的模样。
孙淑妃许是疑心她向上头告密,她务必要打消这种疑心——要想与世无争,就绝不能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好在孙淑妃盯了一会儿便不再看她,想想也是:连乔初入宫的时候虽然傲气了些,可是这一个多月皇帝都不曾召她侍寝,又刚经过禁足打压,她也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其实孙淑妃并未招呼御膳房苛待,只是御膳房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见连美人无宠,索性借着打压她,来讨淑妃与常婕妤的好——他们又怎知连乔会真将那些脏物吃下去呢?还落到惊动太医院的地步。想起来都后悔死了。
众人见皇贵妃出头,也都假惺惺的跟着宽慰一番,连乔都一一领受。她务必要留下一个低调不争的印象,与人交好总胜过交恶。
肠胃上的病终究是小病,而连乔也低估了那位杨大人的医术:那小白脸居然有着与貌不符的真才实学,开的药颇有奇效。
连乔有心让这病拖下去,奈何紫玉这丫头忠心得厉害,每顿定要看着连乔将药喝得一滴也不剩。多亏她敦促,才短短两日,连乔的身子就恢复如初了。而因为孙淑妃有意“将功补过”,这几天送来的膳食丰富了许多,将她养得白白胖胖也不成问题。
若能一直清闲下去,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可惜宫里的情势往往瞬息万变,杨涟送来的药还未喝完,连乔就又接到了召她侍寝的消息。
紫玉面露喜色,“听说是穆皇贵妃娘娘向陛下提出来的,看来主子您投了皇贵妃的缘了。”
宫里哪有什么投不投缘的,皇贵妃也无非是借她打压淑妃派系罢了。
放在平日,连乔或许会很乐意帮这位娘娘的忙,可独独侍寝不能。一旦生下那个孩子,她的死期就到了。
而连乔又算不准那个孩子什么时候会来,她只能将每一个机会都扼杀在摇篮里面。
侍寝是明晚,短短一夜的功夫,她该如何扭转乾坤呢?
连乔靠着桌子发呆。
紫玉瞧不出她在郁闷,还以为自家主子欢喜得傻了。她自己也很高兴,打算翻箱倒柜为连乔寻些鲜丽衣裳——人靠衣装,再美的人也不能穿得破破烂烂的。
紫玉正要出去,就见另一个侍女绿珠兴冲冲进来:“姐姐你瞧,今晚的月儿真是又圆又亮。”
还不到十五呢,月亮的光辉就已经这样皎洁了,团团清辉洒遍大地,光看着都摄人心魄。
月圆乃吉兆,寓好事将成。紫玉看在眼里,喜上眉梢,越发觉得自家主子离出头之期不远了。
连乔也被她们拉出来看月亮,却是意兴阑珊,此时她多羡慕月宫里的仙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但至少她是长生不死的。
连乔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要华丽而短暂地死去——死本身就是一件最难堪的事,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高高的院墙上种着带刺的藩篱,恍惚间一只野猫从上头走过,被刺刮得锐叫了一声,跳下墙去。
连乔陡然有了主意,惊慌的指着那一处道:“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