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禮銘一直在滔滔不絕地說邊禮欽的事情,直說得他口乾舌燥。最後,邊禮銘端著趙沅煮的熱可可,兩人走出房門,到前院的石桌旁邊坐下繼續。
邊禮欽在去年正式從軍事學校國際政治專業畢業,在校期間參與過外事局的實習,如今畢業一年,已經順利入職成為外事局軍務司的成員。
邊禮銘怎麼想也想不通,怎麼可能?明明畢業才不到一年,邊禮欽就能成為軍務司司長秘書,參加這麼高級別的國際會談。
難道就因為邊禮欽是個a1pha?就因為邊禮欽來自東山街道的邊家?而且有關這些人事命令的事情,不管是邊父還是邊禮欽本人,都沒跟邊禮銘提起過一個字。
好像邊家所有事情都把邊禮銘排除在外了一樣。
就像同樣是去雨桐山,邊父和邊禮欽就能住雨桐山會議中心,就能指點江山運籌帷幄;而邊禮銘就只能蝸居在客棧,閉著眼睛彈一《春之歌》,踩著許久沒人走過的、長了苔蘚的石階寄情山水。
邊禮銘那麼著急地從雨桐山趕回來,結果到家之後,邊禮欽和邊父連水都沒喝一口,就去樓上的臥室把門關著繼續討論交流了。也沒人管邊禮銘是不是等久了,晚上吃東西了沒有。
邊禮銘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懊惱;即便他不喜歡甜的東西,但還是捧著趙沅煮的那杯熱巧克力,咕嘟咕嘟地全喝下去了。
「阿沅……」邊禮銘眉梢向下垂著,眼神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我感覺我一點都不像邊家的人。不像我爸的兒子,也不像邊禮欽的弟弟。」
趙沅喉頭哽住,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邊禮銘,只好伸手摸摸他的肩膀和胳膊。
「阿沅,」邊禮銘接著說:「如果以後邊家不認我這個人了,你還會理我嗎?」
「說什麼呢!」趙沅心酸得有點聽不下去:「他們怎麼會不要你?你永遠是邊叔叔的兒子,是你哥哥的弟弟;不管你之後叱吒風雲還是平平淡淡,你們永遠是親人啊。」
「不。」邊禮銘很重地搖頭:「他們才不希望邊家有我這種拿不出手的人物吧……我要是之後干不出點什麼事兒的話,他們連正眼瞧我都不會。」
趙沅看邊禮銘的杯子空了,於是把自己杯子裡的熱巧克力倒了一點給他:
「你不是跟我說,生活是自己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有擁抱生活的權利;對吧?同理,你的生活也是你自己的,沒必要為了別人的看法而扭曲你自己的人生。」
邊禮銘沉默了一會兒,低著頭,手指在面前的被子上前後划動;半晌小聲說:
「我……我就是氣不過。好像就他們倆是一家人似的。」
「叮咚~」
趙沅正忙著安慰弓著背低著頭的邊禮銘,前院的門鈴就忽然很大聲地響了。
趙沅和邊禮銘同時抬頭,只見門口站著的人,儼然是邊禮欽。
兩人趕忙從石桌旁起來,快步小跑著過去開門,跟邊禮欽打招呼。
「哥?你來這兒幹嘛?」
「禮欽哥,怎麼這會兒來了?」
邊禮銘忽然變了臉色,一臉震驚地緩緩朝趙沅偏過頭去。
禮欽哥?叫禮欽哥是什麼意思?
「啊,我來看看叔叔阿姨,有段時間沒見了……」邊禮欽微微欠身,朝趙沅輕輕微笑著。
「哦……他們不在,出差去了。」趙沅有點抱歉地撓撓頭,沒注意到邊禮銘異常的神情。
邊禮銘有點懊惱,渾身有種說不上來的彆扭;說要進去熱一下熱巧克力,轉身就匆匆走了。
邊禮欽和趙沅目送著邊禮銘進門的背影,但都站在原地,沒跟進去。
見邊禮銘走遠了,趙沅轉頭對邊禮欽暗暗地笑:
「哥,哪有人串門是大晚上來的?你這理由太拙劣了吧!來叫你弟回家的?」
邊禮欽彎起眼睛低頭苦笑:
「哪兒叫得回來啊……這次回來都沒跟他說上幾句話,下次見估計又得等大半年,所以來這兒看看他。」
趙沅聞言點點頭,語氣誠懇地說:「你對邊禮銘是真的關心,可惜邊禮銘……他就是個死腦筋,老喜歡找自己麻煩。」
邊禮欽又笑了笑,沉吟了一下,漸漸收斂了笑意,說:
「其實,趙爺爺趙奶奶去世的時候,我就開始有點擔心了。像我跟邊禮銘這種,本來就沒什麼機會見面,見了面還要故意躲開的;仔細算下來好像真的沒什麼相處的時間。」
趙沅朝房子的方向轉了轉身,從廚房的窗戶剛好看到邊禮銘,正低著頭站在小鍋旁邊看火。燈光的顏色暖暖的,像是一塊正在融化進夜色里的蜂蜜。
趙沅的神色軟了軟,重轉回來向邊禮欽:
「邊禮銘就是還沒長大。等他經歷過更多,見過更多;有些事他自然而然就會想清楚的。他不笨,不會一直往牛角尖里鑽,也不會一直跟這麼好的哥哥彆扭下去。」
邊禮欽像是真的有被安慰到一樣,轉了轉脖子,很疲憊卻又很放鬆地說:
「其實有時候我也挺後悔的,之前明明一直都住在一起,邊禮銘小的時候還特別黏我。但當時老忙著自己的事情,作業啦比賽啦,對他老是敷衍,還嫌他煩不讓他進房間。後來人家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再也不稀罕他哥哥了。
「想想看,雖然我跟邊禮銘已經認識快2o年了,但貌似還沒有你跟他熟。他第一次學會彈鋼琴曲,第一天去寄宿制的學校,交到第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遇到第一個讓他心動的人……我通通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