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你其实想见我,是不是?”
关玉秀的眼神也阴暗地沉了下去。
是脑子不正常的那个尚棠。
是逐渐腐烂的那个尚棠。
是她原本以为自己了解、最后却根本无法再理解的尚棠。
——是上辈子最后的那个尚棠。
“你怎么在这儿?”无法抑制的漆黑憎恨,以极为平静的口吻,从关玉秀的嘴里吐露。
“嗯……因为我有想做的事?”尚棠歪歪头,瑰丽的笑容格外刺目:“也许、是我还想再见你一面吧,关玉秀。”
“别说假话。”
关玉秀舌尖抵着牙根,声音沉沉:“这里是往生镜内部,死了才能来这里,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在这里了?”
前世的、成为皇后的尚棠,在她的记忆中,直到最后,还活得好好的才对。
这幅身姿、这种年轻的样貌……绝不是什么寿终正寝的模样。
她知道尚棠会死。但那应该是被往生镜以愿望为代价哄骗,灵魂濒死前任其逐渐啃食。
绝不是这种死法——
已经死去才被拖入镜中的死法。
“尚棠,你这么早就死了?”
尚棠沉默了半晌,皮笑肉不笑:“是又怎么样。”
“和你没关系吧?我死得早了,你不是很开心,秀秀?反正你也恨死我了。”
关玉秀自以为经历了这些事,经历了那么多,再见到尚棠,她能够变得心平气和了。
看来终究是不行。
心底的爆发、喷涌的、陌生的情感叫嚣着让脑子都发白、发空、发疯。
待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心底那股挥之不去负面情绪的源头后。
关玉秀猛的扑了上去,低垂着泛着青色的眸子,将指甲点点掐进他的喉咙。
尚棠任由她掐的自己面皮发青,喘不上气,却反而笑得更开怀:“咳、哈哈哈……这才像你,秀秀!恨我啊、恨我恨得想死、想杀我吧!咕咳哈哈……”
尚棠任由她掐的自己面皮发青,仍是没放手开那一直紧握住关玉秀右腕的手。
甚至掐的腕上出了红印子。
关玉秀低头看着右手:“放手。”
尚棠反而握的更紧了。
关玉秀甩了几次手仍是甩不到那狗皮膏药般的禁锢,于是暂且搁置了。
她冷静下来,放了手。
尚棠得以重新呼吸,咳个不停,眼角越发红如鲜血。
他边咳边骂:“咳哈……关玉秀!你下手太狠了,你真想掐死我啊!”
经过刚才的对比,对这叫骂,关玉秀甚至也觉得可爱起来。
“你已经死了,再掐也是掐不死了。”关玉秀心平气和道。
尚棠骂的更大声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死的。尚棠。我只是问你,为何在这铜镜的最底部。”关玉秀平静的问。
尚棠也停止了叫骂。
马车颠簸,外面却非常宁静,只有马蹄声和清晨的鸟叫和鸣,窗外透过光将他的脸切割的晦暗不明。
“——因为我许了愿。”尚棠瞥过眼,第一次转移了视线。
关玉秀皱起眉。
她知道所谓实现愿望不过是欺骗像尚棠这般灵魂的谎言。
往生镜根本没有能力实现被附体灵魂的愿望。和清心镯类似,它只是通过这种欺骗人的方式进食罢了。
“你许了什么愿?”
尚棠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攥紧了关玉秀的右手。
于是关玉秀右手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
铭刻于记忆、即使肉体重组、也无论如何无法磨灭的伤痕。
关玉秀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