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容温声道:“那是一个退隐江湖的豪杰开的酒肆,他一生快意恩仇,四十多岁时生归隐之心,到边境宣和城,才开了家酒坊,独门秘酿“英雄泪”,据说是走南闯北这些年,精研了各地的酒所创,只有英雄配喝得。”
“那为什么不叫英雄酒,而叫英雄泪呢?”名字多悲凉啊。
“……大概是,成了英雄的人,背后总有道不尽的酸楚吧。只有喝得懂这酒的人,才能以酒会友,品出人生百味。所以,酒肆老板不轻易卖人,只有他瞧得上的人,才卖这酒。玉隐公子便是他敬佩之人。”
白昭容微微一笑,“那酒喝了以后,先是觉得快哉落泪,有美人兮偎偎我怀,五陵风流把盏言欢。然后是觉得悲哉落泪,世间至悲,莫过于英雄末路壮志未酬,与天地问穷途无道,人生更该如何行走?”
萧怀瑾支起身子,困惑道:“那玉隐公子如此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也会品出这些苦吗?也会壮志未酬吗?”
白婉仪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发:“臣妾……不知道呢。”
。
谢令鸢听着他们彼此聊得入神,心知时机到了。
她悄悄地在地上一蹭一蹭,蹭到门槛儿,伸出爪子翻了出去……此刻才明白那只海东青逃生的心情,她再也不欺负大鸟了……
待翻出仙居殿,她便如脱肛的野狗般一路狂奔,向着丽正殿而去。倒是跑起来比从前快多了,身轻如风,仿若翱翔……
眼前,丽正殿的宫宇越来越近。她一步三阶地跳上去,此刻宫内外皆熄了灯,大殿周围显得有些冷寂。殿阶之上,遥遥地映着月光,一个人的身影立于月色下,柔静而高华,似乎正在等待她。
郦清悟。
谢令鸢鼻头一酸,变成狗的委屈纷纭涌上,满满的倾诉涌到喉头间,化作了一句——
“汪!”
谢令鸢满腹不是人的心酸,正要扑到郦清悟脚边时,忽然迎面而来一个巨大黑影——
怎么忘了,绑在丽正殿门口的海东青!
它被撒开了翅膀,双脚依然是被绑着,所以能四处飞一飞,却飞不过绳子的范围。
谢令鸢刹住脚步,与海东青一高一低对视。
海东青隼眼圆溜溜地睁着,上下打量这只狗,动物的敏锐直觉,觉得它怎么这么有谢令鸢的神采呢?它可太痛恨那个把它倒吊、在它面前掰断烤乳鸽翅膀的德妃了!
打不了德妃,还打不了一只狗吗?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海东青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二话不说,追着谢令鸢,开打!
“扑棱棱”,谢令鸢被啄了。
她没来得及求安慰求抱抱,就被海东青先啄了一嘴毛,一夜的委屈也爆发了——莫名变成狗就够倒霉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还被海东青啄?
她呲出狗牙,身上残存了一点【朝垣】之力,也朝着海东青扑咬过去!
就这样顺理成章,把郦清悟忘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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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隼一狗,夜色之下,影子如风,飞来打去。你来我往,你抓我咬,隼毛狗毛,落了一地。
你风姿飘逸行走武当,我身形矫健稳步少林,现实演绎了“鸡”飞狗跳。
最终,海东青毕竟还被绑着,行动不便,谢令鸢跳起来,身姿在夜空中划过闪亮弧线,狗嘴一张,把它一边脖子叼住,往另一边用力甩去。
郦清悟恰好走过来,一手接住大鸟。
他垂眸,琉璃清瞳中映出了狗的身影。谢令鸢把嘴里的毛吐出来,他身量高,她得努力抬着头望他,在月色下,看上去眼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