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风曳树摇。
苏兆安的这一泡屎尿,来得突然,结束得仓皇,待他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裤头,更觉风中凌乱了,远处是山,头顶是天,黑魆魆的天地间,只他孤零零一个人,以及不远处深邃幕色中,那几道若隐若现时明时暗的幽蓝火苗
那是,村里常见的鬼火。
可即便从小就常见,苏兆安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冥冥中,似有一丝凉风在他耳廓边微微拂过,他刚要下意识地偏过脑袋张望,下一秒,就像是被施了法术般,脑壳生生钉在了原处,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苏老爷子之前在院子里乘凉时,跟他摆过的一段龙门阵
“你阿爷当年被地主狗腿子追,没处躲,只能藏到坟堆里,都说百鬼夜行,夜晚是鬼的天下,但其实坟堆倒是没有啥子好怕的,比庙头还安全,为啥子咧,因为庙头多神仙,神仙多的地方,一定恶鬼也多,因为他们都是被神仙抓来当差的孤魂野鬼”
“坟头呢,虽然鬼鬼怪怪也多,但那都是有自家香火供奉等着投胎的,且不想着当恶鬼呢,恶鬼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剥皮抽筋的,有香火吃着子孙供着,就是鬼也不轻易害人呢”
“再则,人的两边肩上都各有一盏驱鬼灯,我们自己看不见,鬼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只要你胆子正,阳气足,不要心头虚的左顾右盼,把自家肩头上的驱鬼灯吹灭了,鬼就不敢近你身,所以我们才常说宁睡坟堆,不睡庙头”
走过夜路的人都知道,两个人说个话扯个笑,眨眼间也就到家了,但若只有一个人,那各种非非遐想根本停不下来,这会儿的苏兆安就是如此,且越想越多,越想心里也害怕,故而,节气明明还在暑期里呢,他却莫名地觉得,身上越来越凉
至于这年头明明牛鬼蛇神都被打倒了,领袖也多次教导大家要讲“唯物主义”,但还是那句话,从小跟着苏老爷子长大的苏兆安,表面上不显,但骨子里就是个小封建迷信,且这种意识根深蒂固。
也因为这一原因,胡思乱想下,这苏兆安的呼吸越沉重,心肝儿嘭嘭跳,他努力强迫自己把思绪抽回,想抬起脚撒腿开跑,却惊惧的现,他的两只脚,就像是被鬼捆住了一般,根本抬不起来
心头虚的苏兆安啊啊啊
同一时间,西边的林子里,忽然冷不丁地传出几声鬼里鬼气的叫声“咕咕喵咕咕喵”,那是鬼冬哥猫头鹰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夜色中让人听了头皮麻两股颤颤
苏兆安终于崩溃了,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地抖成一团,魂飞魄散的再次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嘶哑渗人
“嗷,阿爷,救命啊”
*
就在苏兆安出凄厉“求救”时,同一时空不同地点,傅敬泰也“嗷”的出了一声怪叫,差点蹦了起来,跟着,再次朝傅敬疆上下打量一番,眼珠子滑溜溜一转,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我就说嘛,敬疆哥你这几天不对劲,老是跟我拱火,我还纳闷,也不晓得触了你哪根弦嘿嘿,原来是不小心逮到了你的猫猫儿,你心里头冒酸水了”
傅敬泰说完,笑得更欢了,就像去圩场上看到了好耍的猴戏一般,仰着脖子,提着脑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却不知道他这一番颠颠儿笑,倒把傅敬疆原本对他心存的几分心虚给笑没了,脑子里“腾”的一下冒起了一阵鬼火冲,呃,或者更确切地说,这鬼火冲,叫恼羞成怒。
傅敬疆阴测测地盯着笑得快要岔气的棒槌堂弟,再次把牙齿咬得咯嘣响“傅敬泰”
臭小子果然还是欠打得很。
傅敬泰这会儿可不怕他了,而且还有一种成功捋了一把虎须的莫名满足感和兴奋感,心里乐呵得不行,原来,他们以为的水火不进刀枪不入的敬疆哥,也和他们一样,也会想着晚上搂着媳妇儿,做些汉子婆娘的活路嘛,嘿嘿,说起来,他也还是不久前才晓得,原来男人的那玩意儿,除了屙尿还有其他重要使唤呢
傅敬泰自觉捏住了自家堂哥的红疤黑印,脸上兴奋得直冒红光,看向傅敬疆的眼神也越来越有深意,忍不住又往傅敬疆的那里瞟了一眼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用这种怪煞煞的目光“偷瞅”,傅敬疆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眼睛里寒光闪闪,拳头捏得咕咕响,就差没直接用武力问候自家堂弟了。
傅敬泰虽然脸皮厚,且多数时候有些憨包儿,但关键时候还是有眼色的,一看对面味儿不对,原本还存着看自家堂哥西洋镜的那份小心思,立即被收了回来,干巴巴地又嘿嘿了两声,赶忙“将功补过”。
“敬疆哥,你说你也是死心眼,也不怕把自己憋在牛角尖里憋死了。其实,我对那姑娘,也就是有些朦里朦胧的,后头又想了想,人家姑娘婆婆娑娑又细又白的,招人眼得很,看着就不像是能在山旮旮里搭窝的,当然敬疆哥你不同,你有前途有本事,文武全才,跟人家姑娘正是一对好冤家,不像我们这种莽汉,嘿嘿所以我后头又想了,还是该找个胸口挺、屁股大、脸盘宽、说话声音响的,嘿嘿”
傅敬疆这个堂弟,果然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没个正经样,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