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交握放在额头,安鹤一闭了下眼睛。他应该放心,可是要去躺在手术室里被全麻的是穆向远,他平静不了。
从16岁开始接触医学到现在,17年过去了,安鹤一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原来面对至亲生病,他竟然也会如此紧张。
在安鹤一心里,他已经习惯了穆向远是强大自信的,尽管在自己跟前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却并不妨碍他的认知。
现在穆向远不用起早贪黑去飞行,真天天在家之后,安鹤一恍惚了。
他绝不希望他们是以这种方式天天见面,他想要穆向远健康快乐,傻乎乎的也没事。
想到这儿,安鹤一站起来,又走回了主卧。
床上的穆向远还保持着安鹤一离开时的姿势,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和平常四仰八叉的睡法不一样。
到这会儿,安鹤一不再气恼,他知道穆向远的心情也一定久久难以平静。
以穆向远这爱脑补的思维方式,怕是已经把安鹤一下半辈子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安鹤一笑了笑,抬手覆上穆向远的脸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向远哥,小安很爱你。”
安鹤一开完会,看了眼手机,穆向远很安静,啥也没发。
今天穆向远去公司见领导,准备请个病假。走的时候,他步伐挺轻快的。
之前他同事请假做手术,恢复好了再上岗的,每年都有那么几个。
况且他得的也不是什么要打开脑瓜子的病,连头发都能保住,所以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他早上打车去了公司,一天都没能走出来。
穆向远的头晕头痛情况发作得不频繁,先前小马瞧见他吐了,确实是他吃坏了肚子。
这些症状要是搁着其他职业的人,可能也就忍了。但是为了飞行安全,穆向远还是第一时间申请了停飞。
在这个事情上,安鹤一也觉得谨慎一点没坏处。于是他坚持要开车送穆向远去公司,自己再去医院。
穆向远说他打车就行了,安鹤一皱着眉头:“家里不是有车吗?不开放着落灰吗?”
“嘿,你以前可不这么说。”穆向远乐了。
原本以为只有一天,穆向远就同意了。可等他从天程航空的大楼里出来,一脸菜色地坐上车,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来接他的安鹤一憋着没给他发微信,这会儿看他脸色变了,心中不禁一凛。
难道公司因为穆向远生病了,不让他再飞了?
可是这不符合航空人员健康管理规定啊?穆向远得的又不是恶性肿瘤,也不用做什么类似开颅的高风险手术,这有什么不能飞的。
安鹤一没意识到,他已经被穆向远同化了,这叫一个能脑补。
等穆向远坐定,气鼓鼓地系上安全带,安鹤一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你失业了?”
穆向远抬起头,深深地看向安鹤一,吸了口气,恼火地说:“我升职了!”
“啊?”安鹤一愣住了,他有点跟不上穆向远的思路了。
穆向远抓抓头发,双手一摊:“我本来想着请个假就回家,结果领导抓住我,快蹦起来了。”
“哎呀,你暂时飞不了,来做点行政工作嘛!”穆向远学着领导的语气,“位置都给你留好了,就等你来了。升职加薪,不用加班。”
穆向远一拍手:“听听,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我上钩了。”
安鹤一抿嘴笑,问他:“什么职位啊?”
“飞行部总经理助理!”穆向远哼哼两声,“还是总部的,但是我人不用去那儿,就在同安上班就行。”
这还第一次见到有人升职了不高兴,安鹤一笑出了声,问他:“是不是从你停飞,他们就开始琢磨了?”
“啊,就是这样。领导说了,天上飞不了就来地上,天程航空永远是我的家。”穆向远绘声绘色地说,“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在家好好休息。”
“那谁让穆总是人才呢,不可多得的人才。”安鹤一发动车子,嘴上恭维他。
穆向远捋了捋头发:“我本来想着能请个长假好好在家和你待待,这整的。”
“哎,白天我也得上班,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安鹤一宽慰他,“也挺好,咱俩都在同安,踏实。”
身边人不疾不徐的声音让穆向远渐渐平静下来,他抓抓脸蛋,妥协道:“多挣点钱也不是不行。”
从现在到穆向远康复再经过航医检查复飞,怎么也得小两个月。这两口子是不心疼那个请假扣的钱,但是公司眼馋穆向远优秀的飞行管理经验。
上次的起落架故障事件处理,报告一交上去,其他航司都组织了学习。
要不是这节骨眼上穆向远身体出了问题,至少在天程航空内部,他也得被请去做几场讲座。
天程的领导可是知道穆向远这个人,除了飞行他都不想理,让他去讲话,他就说自己结巴。
平常飞行任务重,让穆向远在天上飞是最好的安排。但现在不同了,他那么多经验,是该写一写说一说了。
这又是穆向远无奈的地方了,和安大夫不一样,他可是最讨厌写东西了!
想到这儿,穆向远又开始生气。安鹤一笑起来:“小孩儿似的,放心,安大夫帮人帮到底,文字的东西,我能帮你看看。”
打这天起,穆向远过上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领导怕他身体不适,说他可以自由点,晚来早走也没关系。
虽然穆向远不情愿上这个班,但是他还是有职业操守的,没搞特殊化。
原本安鹤一要接送穆向远,被严肃拒绝了。最后两人一人退一步,每晚安鹤一来接穆向远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