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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贵公公近来飘的厉害,见这丫鬟灵醒懂事?,竟是抬手掐了掐丫鬟的小嫩脸,道:“真听话?。”
他一抬手,身上那股子独属于太监佩戴的香囊的气息便直冲人鼻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腥尿骚味儿,手也凉凉的,掐在脸上有点疼,小丫鬟被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言语。
下一刻,全贵公公已经迈步入了厢房间,只留下那小丫鬟惊恐地擦着自己的脸。
——
厢房内,孟韶欢正在倚榻而憩。
她这几日累极了,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安生的地方,便褪尽玉衣金钗,只着宽松的衣裳,散尽发鬓往榻间一躺。
窗户半开,木格窗外?点点碎金透过?缝隙落到她的面上,她静静地躺窝着,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绣坊。
这样安静的日子,温暖的阳光——
“殿下!”尖细的声线自帘外?响起,将孟韶欢从安宁的记忆中拉回来,重新沉入到了京城这个华美的、危险的牢笼中。
孟韶欢才刚自榻间坐起来,便见全贵公公自门外?一脸担忧的跑进来,身上的肥肉颠颠儿的跳,他才一进来,便苦着脸说道:“殿下,不好啦,那裴琨玉给咱们府上递了拜帖来啦!”
孟韶欢轻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问道:“怎么回事??”
全贵公公便将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
这裴琨玉是元嘉帝手底下用惯了的心?腹,在文官中地位都很?高,每每有什么大?事?,元嘉帝都爱派裴琨玉去,这一趟大?奉与南陈的和?亲,就?是裴琨玉做出使的送亲使者。
自大?奉到南陈,一路上起码两个月,他们都要一道儿走!
在走之前?,他要借着问南嫁队伍的事?务,来公主府走一遭,与太平公主面见一回。
面见面见,便是要俩人坐下来,面对面说一句话?,那孟韶欢这身份必漏无疑。
孟韶欢听了这事儿,便觉得心?焦胸闷,把自个儿放在榻上,脑袋都不爱抬起来,只倦倦道:“他定是知?晓了些,不然不会这般死咬着不放。”
她便知?道,一层薄纱能蒙住什么?
在这方面,裴琨玉比李霆云更敏锐些,孟韶欢和?他们打个照面,李霆云不一定发现,但裴琨玉一定会?发现。
裴琨玉发现了,之后呢?
他是会?拆穿她,还是会?威胁她?
她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力量去处置好那么多的事?情,她甚至连公主府的事?情都管不好,她是初来乍到的绵羊,而围在她四周的,要么是高坐皇位的老虎,要么是牙尖嘴利的狐狸,她打不过?他们,而在他们眼里,她肉多,肥美,很?好吃。
孟韶欢满是愁绪,躺在矮塌上,道:“全贵公公,这该如何办?”
全贵公公故意将事?情夸大?的很?严重,说什么“这要是被发现就?是死罪”,最后一咬牙,道:“公主,裴琨玉来寻您,定也是没安好心?,这般危险的事?,您便别管了,全交给老奴吧。”
孟韶欢狐疑的看他:“你怎么应付裴琨玉?”
孟韶欢可是见过?裴琨玉跟李霆云打在一起的场面的,裴琨玉这人看着澧兰沅芷,但实则也有一番硬手腕,他都能将她从李霆云的眼皮子底下抢出去,一个全贵公公,也不知?能不能压得住他。
全贵公公便道:“公主莫管了,待明日,老奴打发了他去。”
孟韶欢还是担忧,她拧着眉道:“你得让我去看看。”
全贵公公便退而求其次,道:“那也好,明日给公主设个暗间,到时候公主旁听,瞧瞧咱家如何让他闭嘴。”
孟韶欢昂起一张瓷白素净的面来,娥眉微蹙,轻声问:“你怎么让他闭嘴?”
全贵公公得意的哼了一声,道:“公主啊,这再干净的人,也是打娘胎里出来的,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尘世牵绊,这外?头那些官,面上个个体面和?善,底下那袍子里脏的都不像样,随便拿上一两件,都能捏住他们,您老放心?吧,咱们各走各的道儿,老奴决不能叫他欺压您。”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肯告知?孟韶欢到底是什么法子。
孟韶欢便也不问了,只挥了挥手,回了一声“好”,便等着明日瞧好戏了。
全贵公公知?晓孟韶欢喜静,不爱与人多言,便未曾多话?、躬身而退。
按着孟韶欢的习惯,晚间她也不用膳,她沐浴过?后,自己便睡了,大?概是与人纠缠太多太久,她反而更喜欢孤寂清幽些的地方,夜间也不用人守夜。
今日她沐浴过?后,瞧着月色,本要回榻间入睡,却突听厢房外?传来一阵骂声,似是嬷嬷在骂人。
她这一趟从宫里出来,皇后塞给了她一位宫里的教习嬷嬷,给她做奶嬷嬷,用以管家,日后估摸着也是要随她一起去嫁到南陈去的。
嬷嬷姓刘,四十来岁,跟全贵一个年级,十岁就?进了宫,在宫里熬了三十年,后来才跟孟韶欢出来,对上爽朗和?善,对下严厉刻板,骂人十分厉害,隔着两道门都能落到孟韶欢耳朵里去,大?意便是骂个小丫鬟不是抬举,骂来骂去,吵个没完。
孟韶欢本是瞧着月的,见外?头半点不曾消停,便踩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出来,行过?一道半月木拱门,撩开珍珠隔帘,推开了外?间的槅门。
门一开,正瞧见刘嬷嬷在骂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跪在地上哭,眼泪珠子像是雨帘一样往下掉,啪啪的砸在裙摆上,也不敢动,刘嬷嬷骂着骂着,瞧见门一开,立马换了个声调,变了一张笑?呵呵的脸,对立在门畔的孟韶欢道:“都怪这小丫鬟不识抬举,闹着性子,扰了公主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