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玫瑰花的生意也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做玫瑰糖需要白糖红糖,做玫瑰糕玫瑰饼需要米粉糯米粉。这些材料,宁古塔的普通人家到哪里整去!
问题不大,这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韶言现在手里握着程宜风和韶清乐给他补贴的银子,一共还剩下两千多两。那再不济,就委屈黎孤这个移动钱庄出点血,不然这钱也得搭进青楼。
现在,堪称财大气粗又体恤下情的韶二公子大手一挥,对参与他的玫瑰生意的人家表现了出了极大的慷慨:原材料你们不用愁,二公子负责提供。
当然了,韶言也没有真那么好心去做慈善,原材料并不是白白提供的。等到玫瑰糕玫瑰糖卖出去,这赚的钱自然是要还给韶言的。
换句话说,韶言出钱,大家伙出力,到最后赚钱一起赚,双赢嘛。
现在,家家户户的青壮年劳动力都被抓去宁古塔做工,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不过摘玫瑰花也不是什么体力活,老弱妇孺也干得。
唯一不太美妙的是,就是女人太多了。年岁长些的倒还好,可大多数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妇人,如今丈夫不在家,自然是失了些顾忌。
在场的也就韶言、黎孤和云修三个男人,这他们三个可算是遭了殃。
云修才十七岁,毛都没长齐,这些妇人只拿他当弟弟逗,使唤他干这
干那。云修也愿意,不仅随应随到,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哄得那些妇人直夸他嘴甜。也有那么几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看中了云修,只是不及妇人们放的开,倒是扭捏,只敢偷偷摸摸塞给云修自己绣的帕子。
至于韶二公子,身份摆在那里,又温柔持重,以至于没几个妇人想不开去找他说说话。比起同龄人,他这老帮菜倒更吸引年轻小姑娘。可惜韶言虽好说话,却也是有底线的,并不是很怎么理会那些小姑娘。
他甚至还祸水东引:“你们找我做什么呢,我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云修倒是和你们差不多的年纪,去问问他吧。”
但韶二公子又不是有意疏离他们。他对那些老眼昏花的阿婆们,可远比对那些二八佳人有耐心。他仿佛也上了年纪似的,很乐意花费些时间在老人身上。不管是听着她们不厌其烦地絮叨,还是一遍又一遍给她们讲解采摘玫瑰花的注意事项,韶言显得都是那般的有耐心,那般的平易近人,那般的好相处。
而黎孤的情况则有些复杂。
他嘴不甜,也不平易近人。带着斗笠又顶着张仿佛所有人都欠他八百文的臭脸,摘个花就跟花枝有仇似的,体现出他粗暴的性格。
但他又偏偏生了副好样貌,身板也不是一般的壮实,便由不得女人们多看他几眼。因他是刺客出身,是刀山血海中滚出来的,便使得他天
生较常人多了几分寒气逼人。旁人又不知道他的出身经历,怎知这分锐利是靠多少鲜血养出来的,便忍不住被危险吸引。
有人因此大着胆子去同他搭话。黎孤虽然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不耐烦之意,但终究是没有发脾气,甚至还能和对面好好说话。
这算是给了女人们莫大的鼓舞。别怪她们,她们平常日复一日干活做工支撑一户人家的生计,好容易能遇见几个样貌不错的人。无关男女性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多看几眼再上前说些话又能如何。
聊聊天,消遣一下嘛,也不一定是有所图。
当然了,也可能有那么几个是图人身子的,但毕竟是少数。这种事,就是真成了,你情我愿地谁也不能挑毛病。韶言本以为黎孤也就是同她们聊聊天,谁成想这话匣子一打开,聊的便愈发露骨。
瞧瞧,看看,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都上手了,看得云修是心惊肉跳直摇头。
这可了不得!再这样下去事情就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去了。黎孤本来就风流,他不缺钱,虽然不像程宜风似的一会儿花钱砸个花魁两会儿买个别院养个红粉知己,但花酒也没少喝。
仔细想想,自打韶言出了事,黎孤好像都没时间逛青楼。如今好容易安稳下来,宁古塔这个穷地也没有那销金窟,韶言真害怕黎孤逼急了同那些良家妇女搅和在一起。
韶言儿时由曾暮寒带大,
少时又是受的君氏的教育,一言一行讲究君子之道。在他的眼里,往青楼里搭钱就是残害那些被逼良为娼的姑娘们,这已是天大的罪过了。再去祸害良家妇女,那简直是要被拖出去浸猪笼。
韶俊平是长辈,但他年轻时受了那么重的劫难,如今再做多荒唐的事韶言也不好说什么。他也委婉劝过,但没什么用。后来韶言就看开了,连他爹韶俊策和他三叔乾坤成都管不了他二叔,他一个小辈去掺和啥。至于黎孤,一个打小就被当做杀人机器培养的刺客,你不能指望他有多高的道德水准。韶言因此连劝都不劝,只是委婉地提醒他注意身体健康,别得病。
去喝花酒,韶言还能假装不知道闭嘴沉默。但是祸害良家妇女还是算了,这要是真的整出人命来,黎孤没反应他韶言都得自戕谢罪。以韶言对黎孤的了解,这事要真开了头,宁古塔东城就彻底成了他的窑子,夜夜做新郎!
丢不起这个人,丢不起这个人哪。韶言赶紧上去,把黎孤和上手越发放肆的女人隔开,然后笑着把皱着眉头明显不大乐意的黎孤扯到别处去。
“你做什么?”
“有夫之妇,有夫之妇。”韶言擦着额头上的汗,“你这样是会被拿去浸猪笼的。”
“……那我去找年轻的未婚女子行了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韶言双手合十,“你这岁数都够做年轻姑娘的爹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黎孤破罐子破摔,“这破地连个能和花酒的地都没有,我总不能真去找那些暗娼……”
“宁古塔还有暗娼?!不对!”韶言看向黎孤的目光犀利起来,“你怎么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瞅着黎孤那副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韶言无话可说。沉默良久,他才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实在不行,就娶个寡妇搭伙过日子吧,这也算积德行善了。”
“哦对了。”韶言又说,“今晚别让云修和你挤一个屋了,再收拾间屋子出来吧。云修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
如果黎孤真的没管住自己,韶言可赌不起他现在染没染上病,别再传给云修。这也是为什么韶言和韶清乐是穿一条裤子的情谊而和黎孤不是的缘故,实在是不敢穿啊。
“我觉得还是得小心点。这样吧,今天晚上我给你好好检查一下,你别真的得上什么毛病……”
韶言还在絮叨,黎孤却突然大笑起来,显然是憋了很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