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我一顿饭,今天正好补上。”李欣月答,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在坐对面的林清淼身上,“你在干嘛?约会啊?”
“长大了,管起我来了。”李同舟没有是或者不是,而是巧妙地把话转了回去。
“谁敢管你啊。”李欣月作出一副嗔怪的模样,特地在兄长面前撒娇,“我每天在医院都忙死了,也没看你请我吃顿饭。”
“你那实验岗,能有多累?”
他们兄妹说话的空隙,周靳的目光落在坐在旁边的林清淼身上,她因为来见他特意打扮过,穿的是他那天给他买的裙装,学院风的上衣加百褶裙,配上林清淼的脸,这路过的男士有意无意地都在看她,这道视线如一道暗流,从他的眼中流过她的手背,将她今天为了表示谢意隆重出戏谑出几分别的意图。
林清淼被迫打了个招呼:“周律。”
李同舟:“忘了说了,周靳也在恒天,你们见过没?”
“我就在周律组里。”
李同舟诧异片刻,转瞬又回归了正常,他一直听说周靳进律所之后对团队的人要求极高,手底下都是精英,也因为要求高,每月考核,末位淘汰,钱比别的组高不少。
“那可以好好历练。”李同舟看向周靳,全然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暗流。
他看向周靳叮嘱:“好好帮我关照关照清淼。”
“哪里。”周靳平日不说客套话,如今对李同舟客气,林清淼听不出他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旁边的女生的关系,林清淼选择安安静静坐在原地,当个摆件。
周靳跟李欣月走后,林清淼低头看着餐盘里的牛排,惠林顿五分t熟,她看似细细地盯着牛排缝隙间的纹路和血色,思绪神游,大脑空空。
“你现在住的地方应该离你公司很远吧?”李同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林清淼下意识地回答:“单程地铁一个小时。”
“我在恒远附近有一套两室的房子空着。”
林清淼想都没想,“不用了,您已经帮我太多了。”
他看她态度抗拒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等服务员上了餐后冰淇淋上来,叮嘱她最近气温变化大,注意身体。
林清淼道谢,轻轻用嘴唇碰了碰香草味的冰淇淋,“刚刚过去那个女生,是你……?”
“是我妹妹。”
“她很漂亮。”林清淼由衷夸赞,有些人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松弛感是旁人怎么穿戴都模仿不来的。只一眼林清淼便轻松辨认出那女生的周身都萦绕着被爱的光,被爱也可以是被具象的:量身定制的裙装,不需要好走只用考虑漂亮的细高跟,白皙嫩滑的手,还有面对亲人时下意识流露出的娇软神色……
“是在医院工作吗?”
“是,去年才从澳洲回来,在澳洲待了五年,学的生物化学,本来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国工作,去年忽然想通了。”
“很厉害。”
李同舟素来也惯着这个妹妹,听到林清淼夸赞,自然流露地低头笑了笑。
她轻声问:“周律是她男朋友?”
“我也不清楚。”李同舟说,“这小子确实是她喜欢的类型。”
“就是脾气不太好。”林清淼小声说。
“怎么会。”李同舟笑,“周靳受他妈妈影响,心肠软,他从小到大,我没看他发过几次脾气。”
林清淼一顿,她的眼神落在桌上的冰淇淋,抬手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瞬间的冰让她敏感的后牙发出无声的警报,她下意识吸了口气,确实,是她做的事情让人太难以接受。
“那他们挺般配的。”
李同舟随口分享:“你跟着周靳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他们家都做这个,恒天的创始人是他爸爸,他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林清淼握着汤匙的手一僵。
“他长得很像他妈妈。”
“眼睛吗?”林清淼下意识问,问完觉得不妥,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在意。
“是的,当年被人寻仇报复,她还带着周靳过生日……很可惜,是个很好的长辈。”李同舟说到游乐场,止住了话茬,不愿再细说,简单做了评价。
“去世了吗?”林清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嗯,好多年了,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他妈妈是法官,那时候警察、法官这种天天跟亡命之徒打交道的,都是高危职业……”
“现在其实也挺高危的。”林清淼附和了一句,拿起杯子,掩饰尴尬,她此刻有些如坐针毡,连脸色都无意识地发白,抱歉地看着李同舟:“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好,我送你回去。”
“到地铁站就好了。”
下了地铁,林清淼一路走回家,城市的月光凄凄冷冷,她走在一段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没有路灯,建筑工人的板房都修在附近,时不时能遇见些下了工吃完晚餐喝了夜啤酒的工人,穿着工作服,拎着黄色的安全帽,摇摇晃晃地霸占一整条路。
林清淼直直地盯着前方亮灯的高楼,一路快走。
她不知道李同舟有没有看出她听到周靳妈妈去世时的异样,时隔多年,半山悬崖边上的惊魂一幕,她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也是改变她和周靳一生的游园会。
林清淼停在拐角的小卖部前穿着长袖t恤的中年人躺在摇椅上看八点档电视剧,屏幕上的男女爱得热烈狗血,小尺寸的电视屏幕光线变换,折射在旁边的玻璃柜上,晕出动态的彩色光圈。
她开口跟老板要一包万宝路,开口时嗓子的划片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