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天就只有柯予安一个病人了,左恩给他倒了杯茶。
“先坐。”
“左恩,我……”
“你的偏差值历史最高过了四十五,”左恩接上话,语气逐渐变冷:“为什么不接受其它向导的治疗?”
“他们都不是你……”
“哦?你在威胁我?”左恩眯起眼,丝毫不在意哨兵眼中的乞求,“我早跟你说过,既然你不想当我的狗,我就放你自由,这不是你想要的?”
“不!我不要自由,左恩!”
柯予安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扑通一下跪在左恩身前。
“是我错了,我求你原谅,我以前不懂事……”
细算下来,柯予安其实没犯什么大错,二人恋爱期间,也算是个听话忠诚的狗,只是偶尔会觉得左恩束缚了他的自由。
这是事实,作为一名控制欲极强的向导,左恩的确束缚了他的自由,但当他察觉出柯予安的不满,恰好他也过了最初的新鲜感,便很干脆地放了手。
时隔多年,柯予安又滚回来了,不过左恩对调教他的兴趣不大,而且这人来此的目的也……左恩打了个哈欠,后退一步,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哨兵。
“我只会当你的医生,治疗精神污染,我们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明白吗?”
柯予安倔强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狗,”左恩抬了抬下巴,语气十分危险:“我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我不希望走到不得不杀死你的地步,还是说你想死?”
没有人想死,柯予安的眼眶红了,他没想到左恩会对自己如此冷酷,以前他对自己很温柔。
不,也不是,温柔的背后,更多是压迫感……
见他老实了,左恩也放缓了声音:“跟我来,想跪去封闭房再跪。”
柯予安呆呆地望着他,身体已经听话地站起来,紧跟在左恩身后,进入封闭房。这一次左恩挑的是一间纯白色的空房间,没有任何家具,只有正中央有一把黑色椅子,天花板低矮,钉着一盏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这里宛如一间审讯室。
左恩走到墙壁前,操纵面板,调出洗手池,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让水流淌过双手,随后拿一张擦手巾,擦干净水渍。
“坐吧,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
柯予安看着他没有动作,左恩眯起眼:“我不喜欢重复命令。”
他指了一下房门。
“或者,你也可以现在离开。”
柯予安迅速坐在了中央的椅子上,左恩低头看向眼前的哨兵。
“放出你的精神体。”
金毛大狗缓缓出现,毛发凌乱,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状态看上去非常差,它呜咽几声,小跑到左恩面前,左恩摸了摸他耷拉着的耳朵,很快收了手,金色大狗蜷缩在他脚边,左恩盯着它看了几秒,再次看向柯予安。
“我的精神域并不稳定,你知道的。”
“那天你来校医院,截取过你的精神域,米伦老师得出的结论是安全……”
柯予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左恩的笑容却扩大了,他的笑容让柯予安忐忑,他知道,左恩已经看穿了自己。
“米伦?你果然已经不是我的狗了啊。”
金毛站起来,摇晃尾巴,讨好地舔他的手腕,被左恩躲开,他两步走到柯予安面前,捏住哨兵的下巴,凑近了,就像是要吻他,柯予安留恋他的味道,就像是留恋孩童时期无法得到的糖果,即便如今,他已经不再那样喜欢甜食了,但在某一瞬,他仍会为之着迷。
“我对别人的狗没有兴趣,不过,别担心,这一次,我还会救你的。”
左恩错过他的脸颊,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呢喃。
“开启你的精神域吧。”
左恩直起身子,随手将金发扎成马尾,柯予安的精神域展开,暴露在眼前的是比丹更加恶心的精神网,每一根网路都像是糊上了漆黑的石油,仔细看去,才发现是聚在一起的诸多精神蜱虫,它们蠕动着,从哨兵的精神域汲取养分,整片网格几乎看不见原本的白色。
这一刻,左恩仿佛闻到了腐臭味,他皱了皱鼻子,伸出一根精神触手,化作项圈套在惊悸的金毛脖子上,把它拉到自己跟前,蹲下去安抚,转头对柯予安说:“他们没杀了你,真是怪事。”
哨兵皱紧眉头,释放精神域就已经让他感到痛苦,他一时无法回应左恩,他的情况让大多数向导都手足无措,他本人的拒绝是一方面,而以他如今的精神状况,普通向导靠近就是自杀才是本质原因。
金毛开始龇牙,柯予安双手抱头,他感觉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巨大的洞,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洞里坍塌,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左恩看着眼前啜泣发抖的哨兵,勒紧精神项圈,同时一把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柯予安,你醒醒!”
瞳孔涣散,没有反应,左恩冷冰冰地看了一圈四周漆黑的精神网,他抬起手,狠狠甩了他两个耳光。
“别逼我杀了你。”
柯予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几秒钟,总算静下来,慢慢地,注视着左恩的脸,他说话断断续续,左恩废了好大劲才听清他的话——
“它们……入侵了……避难所,呜……救救我,左恩,求你……不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