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门进去,房中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晏伽旁若无人地往自己床铺走,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哎,这位道友,方便说话吗?”
晏伽躲开对方毫不见外的手,头也没回:“说。”
旁边一人见他没好脸色,便拉住先前那人,冷嘲热讽道:“得了吧你,看人家领情吗?别搭理他,一个走后门儿的小杂毛,用得着你帮衬?人家都摽上五眼天尊的徒弟了,可见真真有本事。”
晏伽眼底冷了冷,但是没打算搭理这几个人,就听一群人在身后低声密语了半天,先前叫住他那人又过来了:“我们在商讨明日的第二轮选试,听说是在石林中御物穿行,一炷香内到达对面者才算过选。白天我们去那边转了转,有越陵山弟子守着不让靠近,但好在有人路子广,从其他仙门那儿搞到了那片石林的地图,只要背得烂熟,明天肯定没问题的。”
“这种好事你们能白告诉我?”晏伽不为所动,自顾自上了床,脱掉外衣,“我没有东西跟你们换,也不想听。”
“不是,你傻啊?”刚才那位尖酸刻薄的参试者忍不住插嘴,“有捷径可走,傻子才不感兴趣!”
“不需要你拿什么东西换,我可以将地图白给你。”来劝他的这人又说,“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们不要说出去,尤其是那个林惟竹,眼睛可尖得很,他们这群人都不懂变通,有好处也不收的。”
晏伽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说过了,我不想听。你们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闲得没事做跑去告密,林惟竹跟我不过认识几天,没有任何交情,也从未向我透露过任何有关选试之事。别烦我,我要睡觉。”
他说完便回身躺下了,被子一蒙头,根本懒得听那群苍蝇如何密谋。
那人见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嘟哝几声也回去了。
几人一并出了屋,大概是要避着他说接下来的事,不管是心有防备还是不想让他白占便宜,亦或两者都有,晏伽对此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致。
等到选试那天,晏伽醒得很早,听到身边许多人也窸窸窣窣地起来了,彼此耳语交谈着什么。他也没去听,直接一个打挺坐起来下床出门,将那些人吓得屏息了许久,听着门外脚步声彻底远去,才继续谈论方才的话。
石林那边守着的弟子都等在选试现场,引那些参试者在入口处等候,入内皆要搜身,防止有人私自夹带地图一类。而林惟竹早就御剑到了石林上方,她坐在剑鞘上,垂下双腿,一眼便晃到了人群中的晏伽。
晏伽顺着人群走入会场,抬眼望见了面前鬼斧神工的巨大石林,其间矗立的石峰如同倒垂的刀剑,不禁令人心中生出些许畏惧。这些兽齿獠牙一般的山石林立交错,再看深处亦是森寒荒凉、阴风阵阵,要在一炷香内御剑而过,确实不会太容易。
开始之前,守卫弟子在众人面前讲过规矩,除了以一炷香为限,参选者不可飞出石林探路、或走近路穿行,途中亦不准落地,否则石林之下有灵草藤蔓,任何人一旦踏上地面都会被其紧紧缠缚,直到此轮选试结束方可挣脱。
林惟竹在石林之上鸣镝三次,第三箭射出,正中入口处的红靶,便是此轮选试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沿着石林入口冲了进去,晏伽并未冲先,而是有意跟在后面。石林之中地势更为复杂险峻,再加之人群混乱,根本看不清路,不少人还没飞出去多远,便和其他人撞作一团,或撞上四周的山石树杈,狼狈地从山崖上滚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过第一处分岔口时,晏伽明显觉出身边的人少了许多。
所有人都各自走了不同的路,是对是错,眼下尚未可知,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根本没有犹豫的空闲。
越往前飞,周围人越少,晏伽抬头看了看,现石林深处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似乎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样的。他御剑停了下来,闭上眼睛,试图感受风向的流动。
但此处乱石嶙峋,听风无济于事,反倒多得是在山间回转的乱流。晏伽听着四下死一般的寂静,等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条路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能往上飞、更不许落地,若是后退,时辰必然会不够用,此时他只剩下继续往前走这一个选择,就算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出去,也得硬着头皮前进了。
晏伽深吸一口气,快往前飞去。他穿过横生石缝间的枯树蓬草,觉得四周晦暗如黑夜,越走越难以辨明前路了。他开始懂得为什么林惟竹和丘屏会那样担心,一旦进了这里,无论怎么呼喊求救,声音都不会传出去的。
他从未觉得一炷香有这样漫长,只得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两旁的景象。
终于,前面闪过一丝剑光,晏伽松了口气,飞得也快了许多,忽然却觉那里的声响有些不对,仿佛是什么人在争执。
“……站住!”
晏伽一愣,认出那是林惟竹的声音,紧接着对方又是一句怒喝,这次每个字都清晰可闻:“竟敢夹藏舞弊之物,还在此招摇兜售,若放任你们这些人混进越陵山,才是有辱我山门!”
林惟竹此时正和七八个人对峙着,都是男修,她却丝毫没有惧色,天眼圆睁,双手已经捏了咒诀,看样子对方若是敢反抗,她便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小丫头片子,你别不识抬举!”
那些人都比林惟竹大上几岁,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里,指着她骂得犹如泼皮无赖:“你们越陵山一个个都是死脑筋吗?好话不听,非要来硬的!咱们人多怕什么?上!戳瞎她三只眼睛,看她去指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