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猛然抬起头,往前一迈抱拳单膝跪地,“任凭首领处罚!”刚说完仓促咳了几声,就是绝口不提错没错。
“还罚?!”云霓应声跑到一旁的架子边儿上,“我说话算话,罚我!”说着一条腿就要往枯木上搭。
此时目光刷刷刷向她投来,云起蹙眉厉声呵斥:“胡闹!下来!”
“阿霓!听话!”归巢亦回头如此说。
“下来就下来,凶什么凶?!”云霓撇了撇嘴,一只脚挂在绳套里一时取不出来,就势在地上蹦了两下,好不容易落地有个站相。
“回自己帐篷里,想明白了再出来!”说罢,云起便转回身朝自己营帐走去,左的夜黑,没人瞧见他背过身时唇角一勾,原还想着若是这条命还了望月,云霓怎么办?如此也算放心了。
云霓好不容易稍稍放松下来,见归巢还拱手炯炯望着云起的背影,遂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兄长就是这么个性子,一板一眼,不懂得变通,行了,他都走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众人皆回头望去,却没了下话,以为是地动,可肃辛千百年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云起刚掀开帘子,还未来得及回到营帐里,转头看去红月当空,地光乍现,远处林子传来几声狼啸,紧接着飞鸟出林,心中预感不妙。
大火自城东向西,燃尽城郊山林,尚未入春,却像是连城带人全都掉进了火炉里,黑烟夹着火星被风卷起逐渐弥漫至全城。
肃辛城内一下子躁动起来,即使城内守卫已在极力安抚百姓情绪,可人们却像是受了惊吓的老鼠般止不住乱窜。
“守不住的!”
“跑!快跑!火就要烧进城了!”
“别回头!快跑!”
“要完了!快逃啊!”
望月一直睡在半更雪前堂,嘈杂声起,她猛然睁开眼冲到大门口,现如今城东的浓烟就像一堵墙,将东方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一阵风吹来,便像是过节家家户户在路口烧纸时站在了风口,呛得眼泪直流,肃辛城的地形就像是个大铜盆,尘烟一时半刻散出不去。
望月目光一凛紧盯东方,耳边传来一阵刺耳声响,街角一个肃辛兵模样穿戴的妖兵,身上没见着铠甲,仅穿着一身破碎染血的布衣。
见那士兵神色惊慌,一旁锦娘上去拦住他,“战事如何?”
士兵微怔,待认清面前之人是谁,敛去慌乱拱手应答:“现下是挡住了,但应该撑不了太久,北禺各部陆续赶来,南邵的兵马也已至东海,但那怪物很难杀死,怕是……”说至此,眼眶有泪在打转儿,哽咽之声欲显,硬是被生生压了下去,“首领说带领城中百姓往西撤。”说完便头也不回往城内驻兵营房奔去。
锦娘忧心忡忡,转过身打算进屋告诉浊姬与朝英,既然上头下令西撤,怕是招架不住那怪物。
“西撤?撤到哪儿去?”望月冷冷问,“肃辛守不住,犯叶也一样。”
锦娘刚要开口言可是二字。
望月脸色一变双目如炬,“既是老朋友,何有不见之理?”
“老朋友?”锦娘脚步一顿,回头看望月,她识得少白,却识不得眼前人,故此心生疑窦,“你不是少白?”
望月目光一转,余光瞥着锦娘:“吾名望月。”此时眼中杀气已不可掩,她回眸向东,沉声一语:“朔月,我们该走了。”如此下去不晓得要有多少人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说完,黑夜里一道白光如流星般向城东而去,朔月不言,只是默默从后院的过道径直往前堂行去,临走前,锦娘还看了看他,剎那间闪过第二道白光,唯留锦娘一人在原地呆愣着,半晌夜空飘来一句话,是望月的声音。
“不必寻朝英,她已于夜半去助九离!”
锦娘听闻一惊,赶忙转身跑上楼去找浊姬。
深夜,一个人影背着包袱鬼鬼祟祟接近东岸驻军营地,朝英觉得该是神不知鬼不觉,谁晓得才刚靠近,压根没摸见九离的影子就被两个巡逻卫兵逮个正着,她临走前扮上男装,看着像是小小少年郎,然而额上形似花钿的红痣一下子就将她暴露。
卫兵见她言语矛盾举止扭捏,其中必有古怪,未等她解释便用绳子捆了起来,打算押着她去见九离。
朝英一听是去见九离,连忙点头说:“好呀好呀。”乐呵呵就跟着走了,倒是给卫兵弄得一头雾水。
营帐之中,九离已是满面愁容,细细将肃辛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东岸位置特殊,若是守不住,往西少山多平原更不好守,身心皆陷于困顿,他捏着鼻梁合眼稍憩,便听见帐外吵闹,一声“报!”更是让他深深蹙起眉头。
士兵拉开帐帘,扔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报!营地外发现细作!”
九离睁开眼,歪头打量地上那人,在地上蛄蛹半天,瞧着像是个豆虫,“地上何人?!报上名来!”
朝英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昂起头就着昏暗火光理直气壮看着九离,“我乃你娘子!”
“娘子……”九离眯眼细细瞧来,“我娘子……我娘子!”立马站起身走上前去,连木案上的笔墨纸砚搅得一团糟也顾不上管,捧起朝英的脸,似拔萝卜般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打横抱在怀里,脏兮兮的脸终于看清了五官轮廓,尤其是那红痣,“真是我娘子!”
朝英见到九离,高兴得抱着他的脑袋亲了又亲,若不晓得还以为是朝英涂了口脂,实际上是九离羞得红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