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袁宁位份低,出行没有轿辇,只能让流莺撑着伞,一路往承乾宫走。等到了的时候,裙装的下摆早已湿透,鞋子里也湿漉漉的,走在地上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哟,宁美人过来了?”崔元一见了她,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宁美人还真是难请,皇上从早间便等着,您这一直到了中午才过来。”
袁宁少不得忍气吞声地解释:“公公见谅,实在是今日早间的雨下得太大,我才不能立时便过来。”
她之前就在刘贺面前偷偷表露过对这崔元的不满,刘贺听了,严肃地告诉她以后对崔元客气些。
“你当我这个皇上是这么好当的?”刘贺对她说道,“我上面还压着个手握军权的摄政王,随时都有可能对我取而代之!那崔元就是陈袖的人,你得罪了他,他要是告到陈袖面前去,我也保不了你。”
想到陈袖,袁宁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被陈袖那一耳光打怕了,她从心底明白,陈袖是真的敢杀了她。
所以面对这狐假虎威的太监,她也不得不收起脾气,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
但崔元根本没想给她面子:“哦?早间雨太大?”
他作势要推门去看:“宁美人现在能过来,想必现在雨已经停了吧?”
袁宁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得不忍着屈辱,说道:“现在雨依旧下着……我是怕皇上等急了,所以才冒雨赶来的!”
崔元嗤笑一声:“皇上可是从早间等到了现在呐!”
袁宁知道他是故意找茬,只得偏过头对流莺示意。
流莺会意,走上前来悄悄往崔元手中塞了个荷包:“公公伺候皇上辛苦了,这是我们美人请公公喝茶的。”
崔元捏了捏那荷包,没再说什么。
袁宁松了一口气,刚要去偏殿换衣裳,就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还在等着宁美人呢,宁美人快些进去吧!”
于是她只能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进了寝宫。
一进门她立刻就红了眼眶,委屈得马上就要掉眼泪了。
“妾见过皇上,”有内侍在,她不得不福身请安,“妾来晚了,还请皇上见谅。”
江照月今天心情不错,她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终于能在宫女的搀扶之下下床了。虽然只在寝宫内走了一圈,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但总归不用每天都躺在床上了。
“爱妃快起来吧,”她对袁宁招了招手,又对一旁正在剥核桃的小太监说道,“你退下,让宁美人来。”
这些日子她每天召见袁宁,让她给自己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偏偏她还乐意得很,使尽浑身解数哄她开心。
眼下袁宁就代替那小太监兢兢业业地剥着核桃,剥完还亲自送到她的唇边。
“皇上渴不渴,妾服侍皇上喝口茶吧!”袁宁十分殷勤。
江照月略一点头,茶杯就贴到了她的唇边,茶水温度不凉不热,刚好入口。
“已经好几日过去了,爱妃唇上的伤口怎么还没好?”她皱眉问道,“昨儿朕看着还结了痂,今天怎么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袁宁下意识抬手去挡,那伤口不大,按说只是外伤而已,结痂之后等着脱落了,便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可今天早上她一摸,那伤口竟又出了血,甚至还有脓水流出来,吓得她当即便大叫着要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顶着大雨过来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说可能是最近天气越热了,让她注意些别沾了水。
“太医说兴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伤口好得会慢一些。”她勉强笑了笑,说道,“皇上放心,妾已经让人去太医院取了祛疤的药膏来,等之后每日涂着,一定不会留下伤疤的。”
“那就好,毕竟与旁的嫔妃比起来,你也就只有这张脸是优势,要是毁了实在可惜。”江照月才不在乎她到底会不会留疤,她就是想给袁宁添堵。
果然,听了这话,袁宁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眼看着她又要哭哭啼啼,江照月立刻露出了一脸疲惫的神色。
“朕乏了,爱妃回去吧。”她说道。
袁宁张口结舌,她冒着大雨过来,在这里才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刘贺就要让她再顶着大雨回去?
她的鞋子里现在还湿着,一双脚冻得冰冷,他竟然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妾身上方才被淋湿了,”袁宁不死心,说道,“皇上可否容许妾在此处更衣之后再走?”
“爱妃怎么不早说啊,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江照月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袁宁心中一暖:“有皇上关心,妾就算着凉也无妨。”
谁知江照月却摇头道:“你是无妨,可朕重伤初愈,万一被你传染也着了凉该怎么办?你先前还说想要做司药,难道不清楚这有多危险?”
袁宁委屈得不行:“妾绝没有这个意思,皇上,妾只是、只是因为没有出行没有轿辇,所以才淋了雨,又因为皇上急着见妾,故而来不及先更衣……”
“真是奇了,”江照月笑道,“朕一早说要见你,你拖到午间才来,这会儿又说怕朕着急?照爱妃这么说,叫你淋了雨,倒都是朕的错了。”
“妾不是……”袁宁百口莫辩,只好先咽下这口气,乖乖地道歉,“是妾思虑不周,还请皇上见谅。”
“行了,朕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江照月摆摆手,说道,“你回去吧,也不必在这里更衣,朕听外头好像还下着雨,就算换过了衣裳,回去不是一样要被淋湿?”
袁宁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还想说话,但崔元已经走了过来。
“宁美人请吧,”他似笑非笑地对袁宁说道,“皇上乏了,要歇息了,您还是赶快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