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葭把蒜瓣丢掉,夹一块糖醋里脊,刚嚼两下就吐掉,哀一声:“陈广白,你放了多少糖!”
陈广白拾筷尝了一口,默默吐掉,瞟过另两道菜,歉意道:“我们出去吃。”
陈葭撇撇嘴嘟囔:“外面太热了。”
说完,她埋头吃干饭,偶用筷头点一下菜酱让嘴巴有个味,很快便把一碗饭吃干净了。
陈葭擦嘴的时候看到陈广白又出神了,不免好笑道:“我回家上大学,你有那么不开心?”
陈广白认真点一下头,还言之凿凿:“是的,很不开心。”
陈葭笑出声,奚落他:“你好幼稚啊。”
“是么。”陈广白语气平平。
陈葭不再理他,回房间翻阅《普通高考报考指导》,其实北京也有学校可以选择,但地方政策保护,外省考生招收数量少,录取率低,陈葭没必要因为陈广白就去冒这个风险。念书不是给别人念的,她只踌躇——回家难免见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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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葭填志愿那天,陈广白做实验频频出错,连一向宽和的导师都看不下去,让他休息休息。同组的一个研究生更是直讽:“就这点水平,还是回家睡觉去吧,别来拖后腿了。”
陈广白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他漫无目的地再外逗留了两圈,回到公寓后,阿姨见到他吃惊道:“今天这么早?”
陈广白敷衍地点头,问阿姨:“她呢?”
“睡午觉呢。”阿姨努努房间。
陈广白瞄了眼挂钟,下午一点,这个点,她应该早就填完志愿了。
他无所适从般在客厅踱了两圈,突然一抓车钥匙出门了。
阿姨奇怪地自语: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广白买了一堆东西回来,上下跑了两趟才把所有袋子盒子都提进公寓。
陈葭和阿姨目瞪口呆,陈葭问:“你这是干什么?”
陈广白似一个细数玩具的大男孩,把一样样东西拿出来展示,说明:“上大学就没校服了,给你买了一年四季的衣服,裙子裤子外套帽子袜子鞋子都有,你得空试试,记得一次不要试太久,你身体吃不消。还有这些护肤品化妆品,我不懂,有印象的我都买了,柜员推荐的我也买了,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去买。”
陈葭游目满地的包装袋,暗道陈广白疯了,她瞪圆眼睛:“你干嘛啊?”
“你不是要回家了吗?”陈广白的语调细听还有丝委屈。
“啊?”陈葭无语,“现在才七月份,九月份才开学,大哥!”
陈广白先是滞了一秒,继而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意:“所以你不是因为不想呆在这里才选择回家念大学?”
阿姨在一旁瞅得有些晃眼,亲娘叻,这顾主笑起来帅得跟明星似的,了不得的好相貌。以后还是多让儿子来接她,让他见见陈广白,挫挫他锐气,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要不然整天以为自己俊得俏,不好好读书,成天妄想什么拍戏出道的。
她再端详陈葭,嗯,果然般配,阿姨脸上露出意满的笑容。
陈葭简直无言以对,闹了半天,陈广白这些天郁郁寡欢是因为这,她没好气道:“你要想我走我可以现在就走。”
陈广白忙丢下袋子迈大步过去抱住她:“我怎么会想你走。”
这个久违的拥抱让陈葭怔了下,她在他胸口闷闷道:“北京也有学校可以念,只不过不一定被录取。”
“选择念什么学校是你的权利。”陈广白语气诚恳。至于分隔两地,也没什么,交通的便利,网络的发展,不正是赐予他的恩惠吗。
情至深处,他把臂弯收紧,却肌肉反射般谨慎地避开了她受过伤的地方。
他的爱不再贪婪,他的爱充满感激。
陈葭不解风情:“你也别得意,我现在留在这,一个是北京医疗技术发达,有利于我的康复;一个是相比较跟我妈相处,还是跟你相处轻松点。”
陈葭说完,脱离他的怀抱去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并无失望的表情,试探道:“我在利用你诶。”
“我甘之如饴。”陈广白郑重道。
陈葭闻言,心口泛上道不明的情绪,像一团团浸满血沫的棉絮终于被钳子从血管里取出,一瞬间的松快,可下一秒又被它们堵住了喉咙口,失语的同时,鼻腔与眼眶一并酸胀。
她望着他缄默着,陈广白的下巴处有个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剃须刀刮出来的,脸颊线条因消瘦失去了流畅与俊美,连衣着也不再豪奢,而是选择最普通也最穿脱便捷的休闲——未曾有一颗精致的纽扣在上头。陈广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却一点也不顾及自己。
这么久,近半年,她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他。而他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包容她的脾气,照顾她的起居,体贴她的心情。
她不知道他是在赎罪,还是在改过自新,但这些的确潜移默化地让她自愿呆在他身边。
陈广白见她神色严肃,紧张承诺着:“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再逼迫你。”
她倔强地不肯心软:“你的信用额度在我这为零。”
陈广白苦笑一声:“我攒攒。”
陈葭不再看他,在不大不小的客厅漫步起来,似在思索,似在排忧,走了一圈,才后知后觉客厅的异样:怎么有那么多摄像头?!
她细数一遍,惊觉居然有十个之多!她又去厨房、卧室等房间看,除了公共卫生间,竟然都有摄像头。
她刚想折回客厅嘲笑他“神经质”,突然想到什么,笑意戛然而止,她闷闷地回了房间。
也许别人看到这些夸张的摄像头,都会以为他是过度敏感,不放心阿姨的照料,但她心知肚明:这个摄像头,记录的不止她和阿姨,更是在警戒他自己。
他在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