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白把钱给她,她不高兴地推回去:“小潭都跟我讲了,当初多亏你帮忙,都不知道怎么谢你,这钱你拿回去!不然阿姨不高兴。”
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她搓两下围裙,探头张望他身后转移话题:“一个人来的?”
陈广白浅笑:“和女朋友。”
叶潭妈妈露出慈爱、欣慰的笑容:“好,是该谈谈恋爱。”
陈广白落座的时候带来一罐旺仔给陈葭,陈葭接过,手掌一凉,眼睛一亮,陈广白居然允许她喝冰的。
陈广白目光洞若观火:“不是给你喝的,让你降降温。”
陈葭失望,不讲话了,一罐旺仔在两手之间转悠,没一会儿就常温了,这天气实在热,连头皮的疤也隐隐发痒。
陈葭想去挠,被陈广白制止了。
他坐去她边上,用纸巾轻轻按压着她头皮上的汗渍。她后脑勺有条突兀的浅粉疤痕,毛囊坏死,不再长头发,平时两边头发遮掩着看不出,但每每给她洗头吹头的时候,他触及此总会心如刀绞。
陈广白手一顿,动作更轻了。
陈广白每每贴近,陈葭都好像在火山口滚了圈,她忍了会儿,推他:“你别弄了,热死了。”
陈广白闻言停下动作,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把她微乱的头发理好,遂老实地坐回对面,盯梢般凝视她。这么一声不吭地一连串动作做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思,但陈葭懒得搭理他,他现在脸皮太厚太粘人,偶尔还使苦肉计,她都没眼看。
两人正吃到一半,陈葭突问:“刚刚老板娘为什么那样看我?”
陈广白一噎,耳尖一烫,快速旋了两口饭入嘴,佯装没听到。
陈葭冷哧一声。
救陈广白的是他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她的语气格外小心:“喂?考完了吧?吃饭了吗?”
陈广白睨陈葭一眼,抬了下陈葭的手腕让她小心碰到汤碗,然后目光点点外头,站起来去外边通电话了。
陈葭垂下眼,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打来的。
“嗯,考完了,在吃饭。”
“还不愿意见我们?”陈母有些急了,“这都多久了?”
陈广白不响。
“你劝劝她,再怎么样都是一家人啊,我是她妈妈呀!你上回说的她心结所在,那妈妈也在改了……我以前是有些偏心,但妈妈也爱她的啊!”陈母苦口婆心,一番话说了上万次,“再说我都不管你们的事了,就不能回来住吗?就你那个公寓,才多少平,叁个人挤着这能舒服吗?北京菜有什么好吃的?能吃惯吗?现在高考完了,总可以回家住了吧?”
“再说吧。”陈广白淡淡道。
“你们一个两个真的太狠心了!妈妈真的…”陈母哽咽,“妈妈一个人真的过不下去了。”
陈广白心口骤缩,忙问:“怎么回事?”
“你爸他外边有人了。”话未落,陈母已经啜泣出声。
陈广白神色一凛,冷静道:“你们离婚了吗?”
“离了,上周刚离……”陈母喃喃,“我想他怎么突然松口同意离婚了,原来是外边有人了…我一直不敢跟你们讲,怕影响佳佳高考。”
头顶似有巨浪拍礁石的水花溅在额头,陈广白一抹,满手的冷汗。
他思忖片刻:“我找个时间来家里一趟,佳佳那边再看吧,你私底下别联系她。”
“嗯。”陈母无可奈何地应,又絮叨了几句才依依不舍挂断电话。
思绪万千,陈广白没有立即进去,未曾料到父母真的离婚了。但幸好不是他担心的结果:他跟父亲,她跟母亲。
这样一想,追究父母之间的对错与龃龉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唯想陈葭好好的,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在他身边。他骨子里依旧是个利己的人,但幸而,这个己,也包括放在心尖上的陈葭。
陈广白望着对面的小巷口,恍惚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害怕他而拉着朋友飞奔离去的身影。但是没有,现在的她,没有逃离。
陈广白脑海中闪过叶潭妈妈感叹的两个词: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