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到下都是喜气洋洋,谁见了谁脸上都带着三分笑。几人疑惑之余,纷纷抓了与自己相熟的弟子询问。得来的消息让众人脑子一“嗡”,随之而来的是一样的狂喜。
“当真?”
“当真!”
“少峰主他,竟是——”
“是,半点儿错处都没有!”被祝伯敏抓住的正是他的同胞弟弟,两人那年一同拜入太清峰,如今祝仲学也已是金丹前期。他绘声绘色地与兄长描述,“那日晚间,我们看月精吐露,便凑在一处修行。《太清诀》运转到一半儿,忽地听到山上传来的笑声,真是袁掌门在快活!当时我们便想,自从少峰主受伤,袁掌门历来是操心最多、最不安稳的一个,如今这般,难道是少峰主那边终于得了好消息?”
祝伯敏屏息去听,同时也开始细细回忆。是这样,他心想,那日的月色是有不同。
“到了第二日,这事儿终究被证实了!虽然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可少峰主仿佛当真开始恢复。”说着,祝仲学摸了摸下巴,低声讲,“三妹不是在主峰那边做事吗?她和我讲,那日掌门似乎取了一瓶颇有特别的酒来。”
“酒?”祝伯敏怔然片刻,很快也开始思索。
一同思索的还有听到消息的各个峰头。修习器道的金汝珍历来与太清峰关系不错,邬戎机门下各道弟子都有,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刀、剑更多,自然总要与他们含元峰打交道。得了喜讯,金峰主自然高兴,还和弟子讲:“如此一来,我便不担心戎机师兄、春兰师姐他们出关之前再有动荡了。”
这边的弟子含笑称是,另一边,无极峰的氛围却明显不同。上官微皱皱眉头,把不曾完成任务、灰溜溜回来的弟子挥退。转过头,他安慰上官冲:“叔祖,照我看,这话不过是掌门放出来稳定人心。再不来点儿好消息,太清峰上的弟子怕是剩不了几个。”
这并非他空口胡说,而是几年下来,确有一些太清弟子在悄然与其他天一峰脉接触。
有些消息,对于外人来说是隐秘,对于“自己人”来说却没那么难以探究。上官微早前得到天阴体的消息也是因此,郁家家主反倒是后头才与他有所接触。可惜的是,太清峰将人看得太牢,他到底不曾到手。
想到这儿,上官微冷笑:“北洲那边的酒……取来瞧瞧,便知道事情真假了。”
“我便说,”同一时间,袁仲林笑叹,“一壶灵酒,怎么有这样大的威能?只是九思,那篇《鸿蒙阴阳诀》竟有这等作用,还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鸿蒙阴阳诀
如今已是袁仲林意识到师侄状况的数日之后。外界各样传闻纷纷扬扬,他们这边倒是已经摸索出让邬九思经脉隐隐恢复的真正缘由。
那日的柳林酒充其量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早前他与郁青一同修行的功法。
这对袁仲林而言自是大大出乎意料。饶是以他对郁青的厌恶,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到来似乎并非全无好处。甚至细细去想,若非那白眼狼是天阴体,师侄如何会特地找来适合对方的法诀?
不过,没过多久,袁掌门又将郁青抛开。
给天阴体专门功法的修士并非没有,可像自家师侄一样,认真将对方看做道侣、与之一同修行的却是寥寥无几。哪怕是那些心头愿意的人,也很难像九思跟那白眼狼一样,一个修为尽失,一个压根没建立起正经心法体系。这样两个人,才能共同以《鸿蒙阴阳诀》打下道基。
师侄如今有了康健希望,一是因为他心善,二是诸多机缘巧合撞在一处,和那白眼狼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知道,”袁仲林又道,“这功法究竟是出自什么人之手。鸿蒙,呵。”
邬九思亦有几分在意。他感受着体内微弱的、时有时无,却毕竟重新开始流淌的灵气,沉吟良久,终于缓缓说:“都说万亿年前,世上唯有一片混沌灵气,那便是‘鸿蒙之时’。往后天浮地沉,有了玄州。再后来,才是其余各州慢慢显露。
“落在我身上,那日饮过师弟送来的酒水后,我体内灵气溢满,却又混沌难分。恰好,前段时日为了找寻阿青……”
再度念出那个名字,修士的话音停顿片刻,眸色也跟着黯淡些许。
袁仲林听着、看着,又忍不住要叹息,暗恼自己真是害苦了师侄。
然而不等他出言安慰,邬九思便像已经调整好心情,继续讲:“总归,我始终在运转功法《阳篇》,算是有了本能习性。
“那会儿酒醉昏沉,这习性又显露出来。二者凑到一处,便若天地初开、阴阳初现,我体内也重开了一副灵脉。
“真是巧了。”
说到最后,他微微一笑。虽然依旧满头霜色,这点笑意里却又有了从前邬真人的神清骨秀。
袁仲林到底欣慰。师侄今日是为完全放下,可明日、后日——他是师兄师姐的孩子,是太清峰的少峰主,是曾经天一宗中年轻一代最出挑的天才修士。寿数漫长,明日无垠,袁仲林相信,那白眼狼终究要被师侄落在脑后。
他转而叮嘱:“你好生修炼。”说着,又开始琢磨:“天阴体罕见,却也不是毫无踪迹。若是唯独这等道体才能助你再进一步,倒是能……”
邬九思打断:“师叔,这便不必了。”
袁仲林看着师侄的神色:“好好好,都听你的。”想了想,也把那句“出去的弟子说,那白眼狼手里怕是还有什么底牌。九思,你近日有空的话看看锦囊,弄清有无缺少的东西”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