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琇撒娇道:“我怎的没有了?我说你们怎么都向着哥哥说话,原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沈姨娘轻轻拧了一下昱琇的脸蛋:“鬼丫头!再胡说看我拧烂你的嘴!”
昱琇笑着跑开:“我才不怕,就算他还像从前那般,我还有大哥哥呢!”
沈姨娘说:“琇儿,哥哥和大哥哥可是不同的。你大哥哥到底是外姓人,昱昇是你亲哥哥,说到底血浓于水,他从外面发达了还能想着来找咱们,就是因为你是他亲妹妹。”
昱琇不服气道:“妈妈怎么能这么说呢?若是没有大哥哥,我们能有地方住?我能有学上么?当时我们被赵老六赶出来,哥哥在哪里?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不就是大哥哥和哥哥的那段是非么?那是他们的事情,又不是我的,怎么还要我做个选择呢?若是选,我也偏选大哥!”说罢扭头就走,气的沈姨娘伸手就要打,被李妈妈慌忙拦住:“算了算了沈姨娘,小姐还小。”
沈姨娘叹气一声:“真是他们昱家的种,拧的很,犯起混来真真气死个人!”
李妈妈替她顺顺气:“您宽心吧,多大的事儿,小姐说的也不错,黎少爷是咱们的大恩人。”
沈姨娘说:“这个鬼丫头心眼子多的,我刚说了个开头,她就知道我后面想说什么,黎少爷是好人啊,还不知大少爷这次回来跟他见过没有,你说这要是两个人为了过去的事情解不开心结,咱们在中间岂不是难做?”
李妈妈说:“不会的,我瞧着大少爷如今懂事的很,再说当初谁能比他俩好呢?不过是后来赵老六挑唆的罢了,一晃都五年了,过去的也就过去了罢。”
从小院出来,昱昇浑身都轻快了许多,他傻愣愣地直直地走着,全然忘记了要叫黄包车。当初他明明听说他带赵月朗一起去了天津的,赵月朗却嫁了别人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昱昇越走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仿佛他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走着走着想到就算赵月朗嫁了别人,也保不齐黎漠是一个人,又恨自己没有问清楚。
他这么一路乱走,竟然到了适民典当行门口,他抬头瞧着那间当铺,心里想着黎漠应该去了天津,可是偏偏就是忍不住迈步进去了。
天已经不早了,当铺门口的红鼻子老头不在,掌柜依然是伸出手问:“当什么?”
昱昇说:“你们东家什么时候回来?”
掌柜眯缝这眼睛瞧了他半天:“这我不清楚。”
昱昇说:“那个,你们在天津的店地址是哪儿?”
掌柜的说:“这位爷您要是不着急,多等两天,估计我们东家就快回来了。”
昱昇咳嗽一声,敷衍了几句,就走出了铺子,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他还不知道黎漠是怎么个情况呢…他一时兴起生生走了两个时辰,这会儿觉出有点累来,招手叫了黄包车,回了华尔兹。
昱愔住的地方不甚好找,昱昇坐着马车兜兜转转了好久,马夫一路打听才找到那处院子,昱昇撩开门帘下了马车,四周满是半人多高的野草,院子旁边开辟着一片地方种着瓜果蔬菜,旁边是牲口棚,里面养着几只花斑大猪,见了生人大呼小叫起来。
猪这一叫,从院子里面跑出一只大黑狗,没有拴着,呲牙咧嘴扑过来,马夫上去便要踢,昱昇拉他制止,从车上拿出一只烧鹅撕了一块扔给他,那狗闻了闻飞快的叼在嘴里,狼吞虎咽下去,一边还不停的吠叫。
院门吱啦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横着声音问:“干嘛的?”
昱昇说:“这里是朱家么?”
那男人打量昱昇一番:“你是哪个?”
昱昇问:“朱辰是这家人么?妻子是昱家的。”
闻言那男人脸上才带了一点笑模样:“是,朱辰是我大哥,昱家小姐是我嫂子,您是?”
昱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朱岡?”
那朱岡也愣了:“你是?”
昱昇道:“我是昱昇啊!”
说起来两家也算是世交,朱岡和昱昇年纪相仿,小时候走动的也勤些,昱昇看了看眼前这个黑壮的庄稼人,已经没有半点儿时记忆中那文弱秀气少年郎的样子。
朱岡看了昱昇半饷,伸手拍了拍他:“是你啊!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样子!”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羞于自己现在的处境:“真好,真好,快进来吧!进家吧!”
昱昇跟着朱岡走进院子,院子虽然大却不空,房檐下一串串玉米辣椒,地上晒着咸萝卜干,一口大磨立在院子当间儿,旁边是水井,还有个鸡窝,大约是天热,一只只无精打采的卧着,时不时在地上磨一磨喙。
昱昇在这五年中吃过不少苦,见了这样的院子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心里着实酸楚,他还没进门,就看见从门帘子后头钻出来个剃成了小和尚的秃小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盯着他看:“二叔,这是谁?”
朱岡说:“怀青,这是你舅舅!”
他话刚落音,只见那门帘子被一把掀开,一个梳着高髻的女人一把撩开门帘,她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看着昱昇。
昱昇往前走了一步:“姐姐!”
“昇昇!”昱愔眼泪刷的成串落下,扑上去一把把他紧紧抱住:“我的弟弟!你怎么才回家来!”
姐弟两个抱在院内,随后跟出来的是昱愔的丈夫,他也不在有当年高头大马的气魄,在院门口劝着:“别在外面晒太阳了,快进屋去吧!”
昱愔虽然落魄,但是依然颇有气质,尽管粗布麻衣,却依然美丽如初,只是那手指再也没有当初的光滑无暇,身材也不似当初那般婀娜无骨,昱昇抱起那个剃着光头的小外甥:“姐姐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