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叫伺候得好?
好啊。当然好。妖魔就爱这样带血的走风月,不然不足以表他心爱。
你说你不要。要了也无用。
她说我替贵人收好,日后说不定用得上呢。意思是你别以为总能像现下这般荣宠不衰,到了爱驰时,你便会知道金银珠玉当真是好东西。至少它们能为你“买”来一时安宁。
你说不必收了,不是要赏的么,那便赏我回家一趟吧。我想回去看一眼。只一眼。
她说,这个我们底下人可做不得主,我主么……此时正在新鲜,更不会放你去。
你垂头闭目,再不开言。
暗晚时分,但生过来看你。他来之前,她们又为你蒙上覆巾。你问她们,这物还要再蒙多久?她们答说,按此地婚俗,要蒙到贵人收心为止。
收什么心?
就是贵人不再总想着回家了,那便能摘去。
照目前这境况来看,且有得蒙了。
讹骗
昨夜一场情事已耗干你心神,此时无力再与谁争短长,她们要蒙,那就蒙去吧。覆巾蒙眼的一瞬,昨夜种种不堪尽数回笼,你一颗心猛地一缩。还是会怕的。深深深深的怕。怕再来一次。你甚至怕她们撤走,怕她们撤走后那无边的静,怕静之后忽然掠过来的那只手。怕那根舌头。怕他唇齿。怕他不停不歇的纠缠。
你不知他停在外间,正在看你唇上那一缕新伤,看得如痴如醉。看够了,他才慢慢踱进来,坐到你近旁。想到昨夜你连唤“但生”,不知怎的,他居然连自己的醋也吃起来。只听他沉声问你:昨夜听你唤“但生”,这但生是你何人?
你和他由昨日至今朝,面都没见过,昨夜只听得他那难抑的喘息,并未听过他言声,此时忽然开言,吓得你当场弹起,向旁躲避,他一把扯住你衣角,要你答话。
你犹豫了半歇,答说他是我兄长。
他不满意了,说你胡说,明明你父母早亡,阖家只余你一人,又从何处得来这“兄长”?
你说是你认下的。
他说再不讲实话,你那但生命在旦夕!
你颤声问他:你把但生如何了?
这句话问的真叫催情。
怎么?他于你有多重要?重要到你愿意以己身来换他一条命么?
他屏住气息等你应声,久等不得,便有几分不耐:说话!我问你可愿以己身换他一条性命?
你低头不语,泪落纷纷。半晌,你应了一个“愿”。
他攥住你衣角的手一颤,这个“愿”字,让他无比餍足,从此几乎迷恋上了这类在他看来无伤大雅的小小讹骗。被揭破之前,他一再地用“但生”来让你就范,从而收获双倍的餍足——你怕“但生”死去,他胁你时,你总是默不作声乖乖依顺;“但生”对你如此重要,重要到愿意忍下一切,你必是恋慕他的,只是嘴上不肯说。
自此往后,拿但生来讹你,从不失手,于是他渐渐上瘾。
今夜,“但生”这道法门刚被他诈出来,他要用来试你能忍到何种地步——挑起你下颏,舌尖轻轻舔过你唇上那缕新伤,你稍一挣动,他便把“但生”搬出来:不是说任我施为的么?再敢动,就把你那“但生”捉来,当你面杀掉!
你果然比昨夜乖顺了许多,他将你双足环上腰身,直狂了一夜。
接连几夜,你在他身下死去活来。
他终于肯离去时,你已是一副繁花落尽的颓靡模样。
幽冥地底都在盛传,魔主的新宠不言不笑,总是闹着要回人间,偶尔听他与魔主争吵,魔主用“但生”胁他时,他却又委顿下去,再不言声。有那不知状况的大魔心中暗暗稀奇:“但生”不就是魔主名讳么,怎的还拿自家来胁那新宠?
终于有天,一名服侍你的女娘说走了嘴,其实她说的并不多,只是你被她一句话点醒,忽然就通透了——在此之前你从未想过,但生与他,是同一“人”。
那夜他再来纠缠时,你迟疑着唤了一声“但生”,他顿住,你于是明白那女娘说的是真的。他与“但生”,果然是同一“人”。
但生……
你哽咽着问他: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欺我?
他静默无言,只把手探向你眼上,将覆巾取下。你终于见到他。他是但生,又不是但生。
他比但生高大得多,那张脸比但生俊气得多,声线也不同,难怪你认不出。
这当中最可惨之处,是你以为但生是个“好人”,以为他是你荫蔽,能为你挡掉所有邪魔外道,你依在他造就的一片阴凉之下度着岁月流年,无比心安,你还天真地以为他不图什么,却不料他要对你做与它们一般样的事。
从此往后,你再不唤“但生”。
他再来找你走风月,你不想要,此时却也由不得你了——你已离不得他,你的魂魄被他吸附,若是一天不走风月,你便从骨头缝里往外冷,冷到恨不能即刻去死,却又死不去。你悲哀地发现,这副躯壳极易被他挑弄,不需如何,只要舌尖与手,你便酥煞。他甚至会用你情动来迫你求他。你于是一天天自厌。
再过半月,大魔们惊异地发现你面色一日日鲜妍起来,颓靡中带着惊心动魄的媚色,显见是得了滋润的。
魔主对你,可说是专房擅宠,除了不让你回人间,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他也能依你。你却偏与他反着来,除了回家,什么也不要。
他问你为何定要回去?
你答他此处非家,你家在栗园小村,春季有香花,夏时有蝉鸣,秋节有甜栗,冬令有细雪。一年之间,四时变换,春耕夏种,秋收冬藏,那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