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申不知道父亲的事母亲知道多少,但这事明显是藏不住的,与其有一天让相关部门上家逮人,母亲被动地接受一切,还不如提前说穿了好,也让彼此心理有个准备。
只是李申看父亲的神情,再也做不到如往常般那样的敬爱和信任,之前父亲担当负责的形象,在李申心中犹如一座灯塔,为他指引着前行的方向,让他从小立志将来长大了也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而如今再回想起来这一切简直就像个笑话。
“报应!”李申目光如刀地对上李永国,阴沉着声音:“爸你说我如今躺在这里算不算是报应?”李永国原本想安抚一下儿子,在听到这句话后,手瞬间滞在半空,他眼角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一切都被李申看在眼里。
李永国假模假式地一笑,紧接着尴尬地收回手去,又欲盖弥彰地说了句:“这孩子,是撞糊涂了吗?怎么还乱说话啊!”
“乱说话?”
李申讥讽地看着父亲。李永国让儿子的眼神看得心虚了好一会,他不敢放松,十分警惕地在心里滚了一圈念头。
儿子知道我南丰撞人了?不可能吧,警察都没查到,他一个小屁孩怎么会知道,那就是我受贿王局长?或者克扣下游供货商货款?再或者是我刚辞退的那两名怀孕女员工?不不不,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他更不可能知道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至于跟我翻脸吧。
老父亲强忍着不适,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等着儿子往下说。
站在一边的严敏,见自己跟丈夫进了病房,儿子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爸身上,这会爷俩又打上了哑谜,看得严敏简直是一头雾水,真是又着急又心疼地,心说这父子俩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这个时候说。
可还没等严敏再往下细想呢,刚才还好好坐在病床上的儿子,这会就大脾气地用他那只能动弹的胳膊将床头柜上放的一干物品都扫落至地,吓得严敏眼睛睁大,浑身打了个哆嗦。
“李永国!”
这是李申第一次敢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下一刻泪从他眼中流出,是失望,是怨恨,还有替那死了快三年的父子俩鸣不平。
“你还不准备为自己做的错事承担责任吗?”李申快要窒息了,他几乎是咆哮着哭喊出来的。
李永国眼睛一亮,脑袋轰然炸开:“你知道了?”
李申苦笑:“我不该知道吗?”
李永国瞬间紧张起来,双腿变得有些抖动,严敏还不明白这父子俩到底是说的什么,一脸疑惑又夹带着恐惧地问向丈夫:“你怎么了,和儿子到底说的什么呀?”
见母亲还被蒙在鼓里,李申开口解释:“爸爸开车撞死人,却肇事逃逸。”李申后面的话说得声音很小,可严敏也听清楚了。
下一刻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李申见状往前探了下身子,却无奈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
“妈。”李申带了哭声,他推测警察很快就会找到父亲,想劝着两人赶紧说些有用的,可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父亲懊恼地抱着头尊在地上:“我想到了,我想到会有这一天的。所以这几年来,我没日没夜的泡在工厂里,不敢让自己有一刻的空闲。我甚至都存好了赔偿家属的钱,还有以后留给你和。。。。。。”
“钱钱钱,您想的就只有钱!难道您就没想过,我和妈妈还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吗?”李申没再听李永国说下去,而是直接打断了他。“如果当初您能及时把他们送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您跑了,逃逸了。”李申越说越难过,已经泣不成声:“原本两个完整的家庭都被您毁了。。。。。。还有。。。。。。”
还有他自己的幸福,只是这话李申没能说出口,最后被硬硬地咽下去了。
严敏还瘫坐在地上,到此都没缓过神来,她无法接受怎么儿子好端端地就被摩托车撞了,怎么急匆匆地从昕原市赶来庆田,就知道了这样的一桩“惊天大案”,“主谋”竟还是自己丈夫。严敏失声痛哭起来。
“你想过没有,如果这次车祸,那个肇事的摩托车主和您一样也跑了,您是什么心情,如果我死了呢,您又该如何?”
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哭声、质问声、懊悔声,让等在外面的何菲和周新远听了个遍,尽管隔着房门听不太清楚,可前前后后地拼凑起来,再脑补上中间缺失的部分,大意也能明白得差不多。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流了这事的重要性,并从眼神中相互表达:这事不能乱说,一定要守口如瓶。
正在何菲无力地倚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心想这么传奇的事会生在李申身上时,就见4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朝这边走近,直接进了李申的病房。何菲和周新远不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也要跟着进去。可病房太小了,这四位就站得满满的,何菲和周新远只能在门口看着。
其中一人亮了下工作证件,原来是便衣警察。就这样,李永国被警察带走了,严敏哭喊着跟下楼去。李申还心如死灰地坐在床上,仰起脸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周新远暗暗戳了一下何菲,示意两人出去,让李申单独静会。何菲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见李申太难过了,忍不住想留下多陪他一会。
待两人出去,门被关上。
李申犹豫着,可还是拨通了肖可可的电话,他想通过肖可可找到受害者家属,虽然能想到她二婶此时恨他们有多入骨。
可自己毕竟是李永国的儿子,大错已经铸成,如今只能先想着应该怎么弥补一下。即使希望渺茫也想尽量争取一点受害家属的原谅。可电话那头无人接听,李申看着电话屏幕愣了好一会,才苦笑道:“还好目前没把我拉黑!”